黑龍江鶴崗"白菜房價"再調查：2萬一套的房子消失

（原標題：黑龍江鶴崗“白菜房價”再調查：房價小幅上漲購房熱潮已退，2萬一套的房子消失）

去年曾花3萬元在黑龍江省鶴崗市買房的湖北小夥許康，近日被曝出其已於今年2月以2.2萬元將房子賣出，此事再次引發公衆對於這座東北小城的關注。

去年4月，曾因豐富煤炭資源而聞名全國的東北小城鶴崗，突然因“白菜房價”一夜走紅。據媒體報道，不少外地人特別是大城市裡買不起房的年輕人，不遠千里去鶴崗買房。如今一年過去了，鶴崗的房價走勢如何？還有外地人去當地買房嗎？

上游新聞記者近日調查發現，鶴崗因“白菜房價”事件走紅後，二手房房價一直保持着小幅上漲趨勢，2019年11月均價爲1904元/平方米，2020年3月均價爲2375元/平方米。

據瞭解，在鶴崗，總價10萬元以下的二手房源在當地比較普遍，四五萬元左右的房源已大規模減少，網上說的2萬元以下白菜價房子基本沒有。此外，外地人到鶴崗購房已迴歸理性，諮詢電話雖多但成交量很少，購房主力仍是鶴崗當地人。

▲在鶴崗，許多小區內張貼滿了售房信息。攝影/上游新聞記者 張瑩

紅火時中介一天能接300個電話

黑龍江省鶴崗市曾因爲豐富煤炭資源聞名全國。這座邊陲小城再次引人注目，則是因爲房價。一年前，鶴崗“白菜價”房引發熱議。

當地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員工小王告訴上游新聞記者：“過去我們的工作特別難幹，每個月也成交不了幾套，購房者主要集中在鶴崗本地，或者來自鶴崗周邊的鄉鎮，也有一些年輕人買來做婚房，但很多都是給老人買來養老的。”

直到2019年4月，當地房地產市場突然出現了戲劇化轉折。有網友稱黑龍江四線城市鶴崗房價驚現“白菜價”：一套房賣1.9萬元。此帖子一出，立即引發熱議，還有外地購房者來到鶴崗直播購房。

“電話從早到晚響個不停，最多時一天能接到300個電話。”小王介紹，電話和微信裡不間斷有外地購房者諮詢，身上必須備着充電寶。2019年4月，小王當月的成交量，已經超過此前半年的業績。

但這樣的好業績，僅僅維持了半個月。“火了半個月就慢慢沒有熱度了，實際上，2萬買套房並不現實。很多外地購房者在諮詢後發現與預想存在巨大落差，也就打消了來鶴崗買房的念頭。”另一家房地產經紀公司員工小李介紹。

如今一年過去，當地房地產市場已迴歸平靜。據當地多名房產經紀人稱，目前，大多數購房者仍然是鶴崗本地人。疫情過後，計劃購買婚房的年輕人，以及爲下半年開學購置學區房的家長比較多。

上述經紀人稱，儘管現在也能經常接到外地人的諮詢電話，但大多數都非常理智，成交量很少。

▲在鶴崗，低價出售的棚改房多爲7樓等高樓層，由於無電梯，老人爬樓很累，所以無人願買市價低。攝影/上游新聞記者 張瑩

二手房市場良莠不齊價格差距極大

鶴崗真的有“白菜價”房子賣嗎？

帶着這一疑問，近日上游新聞記者來到黑龍江小城鶴崗。走在鶴崗街道上可以發現，路邊電線杆、社區內公告欄上都貼滿了一層一層的賣房信息。記者發現，當地二手房市場良莠不齊，房價有着特別大的差異，既有每平米五六千元的富人區，也有幾百元的棚改房。

影響房價的因素有很多，例如樓層、位置、配套設施等。即便是相鄰的兩個小區，房價也有很大差別。例如，當地的湖濱小區均價1885元/平方米，但其中一套掛牌出售的70平左右的兩居室，總價只要7萬元左右。而緊鄰該小區的新世紀廣場，均價則在2000元以上。

同時，鶴崗城區也不乏一些高檔小區，配套設施齊全，小區綠化率高，一套三居室的總價在60萬—80萬元不等，單價已超過6000元。

據瞭解，此前備受關注的“白菜價”房源，單價最低僅400元/平方米，但這類房源大多爲當地棚改安置房，房屋品質較低，一般爲毛坯房或簡單裝修。此外，即便是同個棚改安置項目，房價也受樓層、位置等因素影響。低價房源均位於7層或冷山位置，而且目前棚改房無法辦理房產證。

如今的鶴崗，路邊電線杆、小區公告欄上，甚至待賣房屋玻璃上，都貼滿了“賣房”字樣和電話號碼。記者打過去諮詢後，得到的價格都與網上盛傳的“白菜價”相差很大。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這些總價三四萬元相對便宜的房子，房齡大多是30年以上準備拆遷的老房子。由於十分陳舊，買房人必須重新裝修才能入住。

上游新聞記者走訪了多家房地產經紀公司瞭解到，鶴崗二手房交易均價在2000元/平方米左右，總價在10萬元以下的房源在當地比較普遍，四五萬元以內的房源大規模減少。

此前，鶴崗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副局長臧富強接受採訪時迴應：“低價房也存在，但是區域偏遠或頂層房。商品房均價在3083元每平方米左右，城區內二手房大概在2700元每平方米左右，稍微偏遠的一些區域，也在1500元-2000元每平米左右，整體平均價應該在2450元左右。”

▲鶴崗市區內存在大量棚改房，被認爲是拉低房價的一大原因。攝影/上游新聞記者 張瑩

二手房房價保持小幅上漲

記者注意到，鶴崗因“白菜房價”事件走紅後，二手房房價一直保持着小幅上漲趨勢。來自中國房價行情網的數據顯示，2019年11月二手房均價1904元/平方米，環比上漲5.41%。2020年3月，二手房均價2375元/平方米，環比上漲3.27%。

在鶴崗第二看守所附近的愛麗家園，同樣也是棚改安置房，因周圍交通便利、綠化率高，房價保持着上漲趨勢。該小區住戶告訴記者，他們一家3年前因拆遷搬來該小區，“剛分下來的時候是700元左右，現在可是好地方了，房價已經翻了一倍。”據其介紹，還有很多外地人在該小區買了房。

人口淨流出購房主力缺失

談起造成部分房子“白菜房價”背後的原因，似乎任何一個鶴崗人都能講上幾句，但幾乎都提到了“棚改項目”和“人口流失嚴重”。

根據鶴崗市官方公開資料顯示，從2008年開始，鶴崗市相繼啓動了煤礦棚戶區、採煤沉陷區棚戶區、城市棚戶區和城中村改造項目。

據鶴崗當地一名開發商稱：“拆遷之後，老百姓手裡有好幾套房，房產庫存多了，房價自然低了。此外，還有些人趁機炒房，在聽說拆遷的消息後，囤地、囤房，等拆遷後就可以得到十幾套房子，由此也出現大量低價房，市場也就受到影響。”據其介紹，近兩年來，鶴崗幾乎沒有新樓盤。記者查詢某二手房交易平臺發現，鶴崗市目前新建樓盤共有5處，其中有4處爲現房銷售，大多已交付近5年。

造成當地房價低的另一原因則是人才流失。上述房產經紀人告訴記者：“大多數購房者都是老年人養老或給兒女看孩子，上下樓不方便，所以高樓層多數都低價出售。鶴崗的年輕人很少，大多數都去臨近的佳木斯市或哈爾濱讀書、工作，而他們恰恰纔是購房主力。”

據悉，鶴崗市依靠資源而興，與雞西、七臺河、雙鴨山同爲黑龍江四大煤城，曾經也吸引了不少外來務工人員。伴隨着煤炭產業“黃金十年”的結束，鶴崗市因煤炭資源枯竭而逐漸落寞。近年來，鶴崗市在發展指標上並不亮眼，2017年和2018年連續兩年，鶴崗的GDP都不足300億元。

同時，鶴崗市人口外流明顯。從2010年開始，鶴崗出現連續7年人口下滑。2017年，鶴崗人口已經下降至100.9萬人，常住人口61.7萬人。據《黑龍江省統計年鑑》統計，1997年鶴崗市戶籍人口爲110.9萬人，2001年上升至111.26萬人後一路走低，到2017年20年間共減少9.95萬人。

2010年—2016年全國小學生流失最嚴重的城市中，鶴崗和宜春並列第三，降幅皆爲44%，鶴崗小學生由2010年的5萬人減少到2016年的2.79萬人。

▲從廣州到鶴崗買房定居的鄭前，其朋友圈多爲售房信息。受訪者供圖

廣州小夥定居鶴崗後直播賣房

從廣州出發，到鶴崗有3800多公里，幾乎跨越了半個中國。

2019年10月初，90後小夥鄭前從廣州到鶴崗，花5萬元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今年8月28日，鄭前告訴上游新聞記者：“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東北，2019年冬天，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雪。”

鄭前告訴記者，2019年中旬，在網絡上看到鋪天蓋地的有關於鶴崗“白菜房價”的消息，他發現小城市的一套房，甚至還沒有廣州一平方米貴，就動了來鶴崗買房的念頭。“我絕不是腦子一熱就來了，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鄭前說，那段時間，他有空就瀏覽信息、加羣組，在通過多種渠道查詢後，2019年10月，鄭前來到3800公里外的鶴崗，沒用幾天就買下一套房子，距市中心只有幾公里，有簡單裝修。

至於很多人擔心的就業問題，鄭前沒有過多擔憂。在搬到鶴崗之前，鄭前經營着一家網店，平時也會做直播，並且積累了一些粉絲。“網店是在線上辦公，發貨也都是從工廠直接發出，對生活的城市沒有要求。”鄭前告訴記者，“鶴崗生活節奏很慢，跟廣州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在這裡自己感覺很放鬆。”

2019年冬天，鄭前第一次滑雪，第一次看到冰雕，還第一次在異鄉度過春節；在距離家鄉幾千公里外，他感受到了鶴崗的詩意。

定居鶴崗後，鄭前經常會在社交平臺中，發佈自己在鶴崗生活的視頻以及鶴崗城市景觀。其中一條在雪地中扔開水的視頻，爲他贏得了2000萬次的觀看量，同時也吸引了很多粉絲諮詢。

起初，鄭前只是給有購房需求的粉絲幫幫忙。慢慢地，鄭前乾脆自己做起了房產經紀人，並利用自己做直播的優勢和關係推薦房源。今年年中開始，外地購房者陸續來到鶴崗看房，“購房者只需來兩次就可以了，其他手續我都負責幫他們辦好。”鄭前說。目前，通過鄭前成交的房產已有幾十套，現在他幾乎每天都要接待外地看房客。今年6月，一名廣東的購房者，通過鄭前在鶴崗一次性買下了6套房產。

目前，網店以及房產中介的收入，足夠維持鄭前的生活開銷。他告訴上游新聞記者，鶴崗的高鐵站快修好了，以後交通更方便，想讓家人也來這邊看一看。

8月30日，鄭前在朋友圈中發佈新的動態：“天天辦過戶手續，沒時間直播了。”

儘管近期業績喜人，但鄭前有着自己的分析。他說，自己的社交平臺有超過20萬粉絲，長期積累信任度較高，並且疫情期間很多購房者無法來鶴崗，積攢到6月以後纔有這麼多的成交量，自己的業績並不能代表鶴崗房市。總體來看，外地人到鶴崗買房的熱潮已退，成交量並不大，購房主力還是鶴崗當地人。

“現在鶴崗沒有網上說的2萬元以下的白菜價房子，但是相比一線城市，房價還是非常低的。外地年輕人要選擇安家地點，還是要理性一些。”鄭前說。

上游新聞記者 張瑩 發自黑龍江鶴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