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極限求生有多難?徐直軍:對被移出實體清單無幻想

【文/觀察者科工力量】

華爲鴻蒙,來了!

6月2日晚8時,華爲正式舉行Harmony OS 2及華爲新品發佈會。Harmony OS 2正式亮相,這是繼2019年華爲“官宣”Harmony操作系統(鴻蒙)後,該系統正式搭載到智能手機

鴻蒙OS(操作系統)研發負責人王成錄早前曾透露,今年將有2億臺華爲手機升級鴻蒙,連同其他智能設備合作夥伴硬件,總裝機量“保守目標是3億臺”。

在Harmony OS迎來自身全面升級的同時,也讓“萬物互聯”的願景更加觸手可及。

從2019年公開之初“並不是像大家想象那樣用在手機”的低調澄清,到如今“將有2億臺華爲手機升級鴻蒙”的明確規劃,不到兩年時間裡,爲什麼鴻蒙的定位發生瞭如此大的轉折?鴻蒙系統高調登上手機端的背後,折射出華爲怎樣的戰略佈局變化?

《科工力量》爲您奉上相關問題的深度解析。

01.“對被移出實體清單不抱任何幻想

“過去的兩年中,華爲用更多的精力來應對活下去的問題;現在,在21世紀第三個十年的開端,華爲開始考慮未來如何能夠活得更好一點。”

4月12日舉行的全球分析師大會上,輪值董事長徐直軍這番話,清晰闡釋了2021年對於華爲的里程碑意義。

(科工力量相關同事在分析師大會現場,感受到了華爲方面戰略調整的信心和決心)

如果說2019年以來接二連三的美國製裁,是“華爲保衛戰”的戰略防禦階段,那麼在美國幾乎已經打出所有王牌的當下,一個新的戰略相持階段到來了。

戰略相持階段,華爲面臨的態勢依舊嚴峻。

近期公佈的華爲2020年報,儘管以刷新紀錄的營業收入和研發投入規模,受到外界廣泛讚譽和肯定,但專業分析師不難看到財務數據中的隱憂,華爲公司2020年度經營現金流同比下跌逾60%,爲2013年以來最低水平。

這一被視爲企業運轉所需“血液”的重要指標惡化,原因何在?

外界通常將此解讀爲華爲應對美方制裁,提前加速備貨所致,然而對比2019年華爲財報存貨科目數據幾乎沒有變動,應收賬款還有小幅改善,導致經營現金流下降的主要因素,其實是應付賬款的減少,從2019年1400億以上水平,暴跌至去年的789億。

應付賬款的大幅下降,或許因爲採購規模受限,或許是對上游供應商賬期政策放寬,抑或兼而有之,但均可反映出華爲當前生產備貨難度增大,即便是現有存貨,由於制裁影響,也導致相當數量原材料、在產品無法使用,按10%比例當期已計提減值損失,113億元的計提規模,也刷新了華爲公司歷史記錄。

(應付賬款下降是華爲經營現金流惡化的主要原因,根據IDC數據,2020年四季度華爲手機出貨量已經開始出現明顯收縮,這一態勢在2021年或將進一步發展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無論主動還是被動,2021年的華爲,在終端產品市場,特別是出貨量佔絕大多數的消費電子產品上,收縮已經不可避免。

儘管原因截然不同,但華爲財報數據的隱憂,不能不讓人想到十年前的諾基亞,對一個消費電子業務貢獻過半營收的成熟企業而言,重要財務指標上產生可感知的變化,往往意味着終端市場的變局已經非同小可。

面對這樣顯性化的不利態勢,運營層面刻意模糊化、對外界鎮之以靜的騰挪之“術”已不敷用,華爲需要拿出戰略層面清晰化的變革之“道”與市場進行溝通。

分析師大會上,小徐總(徐直軍)已經發出了“戰略清晰”(Strategic Clarity)的正式宣言:

“華爲對被移出實體清單不抱任何幻想,也做好了長期在實體清單裡工作和生活的準備;華爲也不會在假設和幻想下去制定公司戰略,目前的戰略和具體舉措都是圍繞華爲長期在實體清單下能夠生存、發展來制定的。”

鴻蒙系統,正是華爲新戰略佈局的支撐要素。

02.“只要這兩年時間搶下來,我們的硬件可能就回來了”

鴻蒙系統研發負責人王成錄,在近期訪談中面對華爲手機業務如何求存的問題,有這樣一段回答:“所以這兩年的鴻蒙生態發展特別重要。目前我們仍有幾億華爲手機用戶,如果老用戶升級到鴻蒙系統後,體驗非常好,他可能會留下來。只要這兩年時間搶下來,我們的硬件可能就回來了。”

顯而易見,鴻蒙系統被賦予了存亡絕續的重大意義。

要理解鴻蒙如此定位的原因,仍然要回到原點,對華爲這家商業公司繼續覆盤。

華爲公司的營收數據,有“兩個過半”的鮮明特點:消費者業務營收佔比過半、中國市場營收佔比過半。

這兩個維度的交匯點——國內消費電子市場,無疑是華爲“抗戰救亡”相持階段的關鍵戰場。

(華爲營收上呈現“兩個過半”的鮮明特點)

由於我們已經透徹解讀過的生產備貨困難,華爲在消費電子產品,特別是其中的核心品類——智能手機上,已經不可避免將經歷出貨量的“突然休克”,原有市佔率份額會大量喪失。

在2021年乃至其後更長一段時間內,儘管依靠數百萬顆麒麟高端芯片存貨,仍能支撐超高端手機產品線的迭代節奏,維持品牌曝光,但華爲要想收復國內每年3億部以上的新機消費市場“失地”,仍將是相當不現實的任務。

新機市場的“失地”短期內難以收復,戰略相持階段的投入重點,必須轉移到“敵後”戰場,在廣大的存量手機上點起“星星之火”。

在手機硬件難以迭代的情況下,通過專有操作系統的部署,向存量用戶提供超越或至少不亞於安卓系統新機的使用體驗,儘可能減少存量用戶流失,爲硬件供應鏈重新打通後的“戰略反攻”創造基礎

這就是鴻蒙系統的戰略意義。

科工力量相關同事在4月份出席華爲分析師大會的所見所聞, 也進一步證實了這一判斷。

會上,小徐總徐直軍,對半導體產業鏈在美國管制措施下的應變表達了樂觀預期,期望華爲現有庫存消耗節奏和供應鏈的重新貫通節點相銜接,針對關鍵零部件短期受限的困難,徐直軍也明確提出要用升級軟件的方式進行應對,利用軟件能力的提升來減少對芯片的需求和依賴,同時提升產品的競爭力。

軟件補硬件並非空想,蘋果公司就是最好的範例,目前全球存量IPHONE手機約10億臺,其中絕大部分依然是IP8乃至更早期型號,CPU製程在10納米以上,iOS操作系統依然能保證這些舊手機“不卡頓,不用清內存”的良好體驗,爲其鑄就了存量用戶向其他品牌流失的護城河,海量存量用戶,爲蘋果公司每年500億美元以上的服務業務收入奠定了基石。

(iOS的良好軟硬件性能優化,使許多用戶成爲了舊機“釘子戶”,但也爲iOS應用生態繁榮和服務業務營收貢獻巨大)

華爲近期的一系列佈局,從提升雲服務部門地位,到鴻蒙系統的預熱,均反映出一條清晰連貫的思路,那就是通過軟件體驗提升營造自己的“生態護城河”。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鴻蒙系統,能否擔當得起華爲賦予其的戰略使命?

03.“超過16%的生態基本就成功了”

上文提到的鴻蒙研發負責人王成錄近期的訪談,包含了豐富的信息,爲我們提供了分析鴻蒙項目的重要參照,按照王成錄的描述,今年將有2億臺華爲手機升級鴻蒙系統,2億,是一個激進的,同時也是經過考慮的目標。

中國市場移動互聯網用戶總規模約13億,乘以16%的比例,得到的正是2億這一數字。

16%的市場份額,是鴻蒙系統及其商業生態能夠良性運轉的分水嶺

正如王成錄所總結的:“我們分析了過去二十年PC產業和移動產業的生態發展,發現16%的市場佔有量是一個分水嶺,超過16%的生態基本就成功了。”

16%分水嶺,折射的是“網絡效應”(network effect)這一底層經濟原理。

“網絡效應”所指的現象是:用戶在一種商品或服務中能夠獲得的價值,取決於使用同樣產品的用戶規模,每當有新的使用者加入這一用戶“網絡”,既有用戶都會從產品中得到更多價值,用更通俗的語言來詮釋,就是“用的人越多,越方便好用”。

從19世紀的火車軌距標準之爭,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個人電腦操作系統windows、macOS兩極格局的成型,再到當下的移動互聯網商業生態,都是網絡效應的典型例證。

(電話是網絡效應的典型例子,從兩部電話到12部電話,網絡用戶增長6倍,用戶間的連通組合卻增長了66倍,每一個新入網用戶,都會爲所有老用戶提供增量價值)

在具有強網絡效應的領域,產品和服務只有越過某種規模臨界點,才能爲使用者帶來連通、運用乃至衍生文化認同上的合格體驗,形成可自我維持的應用生態,而對規模臨界點的嚴苛要求,使不同“網絡”並存的容量往往極其有限。

在智能手機操作系統這一領域,只有谷歌的安卓和蘋果的iOS跨過了這個臨界點關口,形成良性循環、規模經濟的商業生態。

後來者要撬動既有市場格局,難度巨大。

實力雄厚的韓國三星電子,曾經也試圖發展獨立自主的智能手機操作系統。

早在2009年,看準智能手機市場未來潛力,三星就正式發佈了BADA操作系統並上線應用商店,試圖結合自身在手機硬件設備上的優勢,順水推舟拿下一大塊操作系統市場份額,與安卓、iOS“三家分塞”(塞班系統),一舉形成智能手機應用生態上三足鼎立的格局。

然而看似具備諸多有利條件的BADA,卻上演了一出“起大早,趕晚集”的悲喜劇,手機終端裝機量從未達到有意義的規模,被安卓、iOS的火箭式發展遠遠甩開。

(三星BADA操作系統推出之時,安卓裝機量還沒有確立優勢,iOS之外的其他操作系統,究竟鹿死誰手尚存懸念)

2012年,壯志未酬的三星電子宣佈了新的戰略動作,將BADA與英特爾開發的Tizen操作系統合併發展,新的三星Tizen,被定位爲可跨平臺部署的智能設備操作系統,其技術成熟度和先進性,在開源社區也得到技術極客的普遍好評。

然而三星自主操作系統的二次闖關,依然未能取得成功。

儘管Tizen在智能電視終端上獲得了顯著進展,但移動智能設備“主戰場”上,相較BADA時代仍然沒有起色,今年甚至出現了三星將在智能手錶上放棄自家Tizen,重投安卓系統的傳聞。

三星Tizen之敗,證明了在一個存在明顯網絡效應,且已形成穩定格局的市場,後發競爭者破局之難,硬件產業鏈優勢強如三星,也未能實現生態突圍

(2012年後,智能手機操作系統的戰國時代正式結束,安卓,iOS兩極格局確立)

有了三星的前車之鑑,鴻蒙系統向安卓、iOS兩極格局發起的新挑戰,及其向規模臨界點衝刺的激進目標,都對華爲的能力提出了極高要求,這是華爲作爲一家企業,從強大走向偉大的關鍵考驗。

在商業視野之外,華爲鴻蒙系統的橫空出世,也註定將在中國軟件工業史上刻下一座里程碑。

04.“做操作系統難度就像探索馬里亞納海溝

今年3月,統信軟件總經理劉聞歡做客央視某欄目,作爲國產桌面操作系統之光——UOS/Deepin的開發者,劉聞歡這樣概括了在操作系統領域奮戰十餘年的體驗:“做操作系統的難度就像探索馬里亞納海溝一樣,它是很深的,它在最底層,是整個信息產業體系的基礎和靈魂”。

在全球Linux發行版排名已經躋身前十,讓歐美極客也爲之着迷的Deepin,是另一段中國軟件產業的傳奇,我們不在這裡展開。

但即便是UOS/Deepin,其在操作系統技術縱深上的摸索,依然無法與鴻蒙系統相提並論。

操作系統的開發爲什麼如此之“深”?

操作系統,是管理計算機操作、運用運行軟硬件資源、提供公共服務來組織用戶交互的系統軟件程序

單看這個標準定義,大多數人依然很難對其複雜度建立直覺認知,也不容易理解其與普通應用軟件的差異,而要建立這樣的認知,我們必須回到現代計算機的誕生之初。

1949年5月,劍橋大學劃時代意義的數字計算機EDSAC上,誕生了人類歷史第一個用匯編語言編寫的計算機程序。

“強大”的運算能力和“高級”語言(一套縮寫符)所提供的程序編寫便利,很快爲EDSAC吸引來一批學術界用戶,甚至產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電子遊戲,作爲人機互動研究項目的井字棋遊戲。

EDSAC的日常使用,是一個現代人看來會非常吃驚的過程。

在用戶發出計算需求(指令)後,首先由前端程序員(通常是一位端莊美麗,打字熟練的辦公室麗人)在電傳打字機上錄入爲縮寫符(彙編語言)語句,打字機將之輸出爲機器語言紙帶,打孔完成後的程序紙帶和任務工單裝訂在一起,掛在交接窗口,並用不同顏色的紙張代表任務優先級。後端程序員(通常同樣是一位秘書經驗豐富的女士)上班後,根據交接的工單優先級,依次將程序紙帶傳入EDSAC,相關計算結果、計算機運行消耗和相應收費,一併打印後傳遞給前臺接待人員與客戶結算,如此一個進程(指令)方纔走完完整的循環。

(純手工進行的程序編譯和進程管理)

一方面是計算機表現出來的巨大應用價值,另一方面則是計算機實際使用中暴露的痛點問題(硬件運算速度受制於最慢的部件,系統運行效率則受制於手工作業)

正是在這樣非常具體直接的進程管理、內存管理、指令譯解問題驅動下,經歷了人因工程優化、硬件解決方案的快速演進,最終,作爲軟件解決方案的“操作系統”概念逐漸清晰。

操作系統的誕生脈絡,部分解釋了其在技術上爲何如此之“深”,高級語言和操作系統所提供的功能調度接口,爲普通應用軟件開發提供了一個“乾淨”的環境,相比之下,操作系統本身的開發,則需要從用戶圖形交互界面的“海面”開始,一層層深潛,直至到達機器語言乃至開關電路的“馬裡亞納海溝”。

使開發複雜度進一步加劇的,是硬件、軟件、數據、用戶等高度異質的因素相互耦合,運籌調度這些因素,則進入到軟科學的範疇,並不存在如物理定律般的通行規範。

操作系統研發的要害由此集中於頂層架構設計,怎樣定義功能模塊/層次,賦予其特定的內涵和外延,確定系統整體實現框架,通過代碼加以實現,並在硬件平臺上最終檢驗其運行效能,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操作系統研發更類似於一個管理學問題。

如果說應用軟件的開發如同管理一個具體生產車間,那麼操作系統開發,就猶如一整個工廠無所不包的綜合管理、戰略管理。

中國軟件工業在這方面的歷史欠賬,確實太多了。

05.“我問一個不是很禮貌的問題”

中國軟件業發展看起來一片繁榮,我們有世界上最牛的即時通訊軟件,讓臉書都想模仿,我們有世界上最牛的短視頻軟件,席捲歐美市場,我們有世界上最牛的支付軟件,普通人衣食住行已經很難用得到現金,我們還有可能是世界上最牛的手遊軟件,至少營收全球第一……

然而在這些應用層軟件的繁榮背後,與直接獲取用戶價值關係不那麼密切的層面,比如編譯器編程語言、數據庫、操作系統,中國軟件業還很孱弱。

王成錄甚至發出了這樣一句堪稱痛心疾首的質疑:“我問一個不是很禮貌的問題,你說咱們中國應用軟件這麼繁榮,給中國未來持續發展沉澱了啥核心基礎和能力?”

應用軟件領域的“聰明人”扎堆,願意做底層系統的“傻子”鳳毛麟角。

當數年前華爲啓動方舟編譯器研發時,甚至無法在海量程序員大軍裡,找到百十個瞭解該領域的專才,只能通過校招和定向培養的方式自我積累,時至今日,華爲的這支系統軟件研發隊伍,依然幾乎是中國編譯器行業的代名詞。

而華爲鴻蒙系統,註定將爲中國軟件工業帶來一次深刻而全面的提升。

正如王成錄所言:“非常希望這次在特殊歷史時期,我們有機會通過做操作系統,把相關的芯片、編程語言、數據庫、編譯器等技術和人才儲備起來,這對未來咱們整個中國基礎軟件的發展以及各行各業的發展都非常重要。做底層的、有普世價值的東西,纔會有長久的生命力。”

06.找到低難度牌桌

操作系統技術上已經如此之難,但對於華爲來說,最具挑戰的還是在市場競爭中突圍。

“做操作系統,挑戰不在於技術,而在生態。”

鴻蒙系統研發負責人王成錄,在近期一次訪談中如此表態。

過去三十年,只有微軟、蘋果、谷歌三家公司的操作系統成功形成了應用生態。

突圍之路何在?

借用一個撲克牌競技中的規律,想要贏得勝利,要麼擁有比任何對手都更好的牌技,要麼是找到一個對手水平更低的牌桌。

真實的商業世界裡,後者往往是劣勢競爭者更可行的策略。

在操作系統領域,TCL所主導的KaiOS(凱歐斯)已經依靠這一策略取得了階段性成功。

取名自中文“開放”一詞拼音的KaiOS,由前TCL公司工程師Sebastien Codeville開發,目前TCL也依然在其運營公司中擁有最大股份。

KaiOS技術上傳承了此前商業失敗的Firefox OS,以HTML5(可以理解爲網頁插件)的靈活架構,可以在低至256MB內存的實體鍵盤小屏幕手機上,提供各類社交和流媒體應用服務。

(風靡社交網絡的諾基亞8110復刻“香蕉機”,搭載的正是KaiOS,用戶們還探索出用瀏覽器加載網頁版微信的多樣化玩法)

帶有鮮明中國企業基因的KaiOS,在看起來已經“不會有機會”的操作系統市場,生生打出了一片天地。

目前,KaiOS裝機數已經超過1億部,在其推廣最成功的印度市場,KaiOS份額已經超過了蘋果iOS。

KaiOS成功突圍的訣竅,正是在於找到了一張低難度牌桌——下沉市場,靠着對低性能硬件的適配性,KaiOS建立起了自己的“生態護城河”:安卓與iOS“沉無可沉”的低收入人羣入門上網手機市場。

通過與印度4G網運營商JIO深度合作,搭載KaiOS的Jio手機可以大量沿用功能機的模具、零部件,整機成本甚至能做到不可思議的10美元,比最低端的安卓智能機還要便宜許多,卻能夠提供體驗尚可的移動互聯網服務,從而使Jio入網免費送手機的激進營銷策略成爲可能。

Jio手機就此在印度市場點燃了移動互聯網加速滲透的一輪浪潮,也實現了運營商和KaiOS開發者的共贏,裝機量暴增的KaiOS,也開始登堂入室,吸引了越來越多重量級互聯網公司合作,應用生態開始形成良性循環的發展態勢,甚至谷歌公司也爲KaiOS提供了“全家桶”適配,並參與了其運營公司的股權融資,儼然有將之納入業務協同的意向。

(512mb內存的復古鍵盤機JioPhone,在KaiOS加持下,成爲許多印度用戶有生以來的第一臺“智能手機”)

對於鴻蒙系統來說,那張低難度牌桌會在哪裡?

智能手機之後新的殺手級終端產品還未明朗,遠水不解近渴,亞非拉下沉市場藍海也不符合華爲品牌調性,難以填補營收落差。

華爲手機已經累積的存量用戶羣體,特別是數億中國市場用戶羣,是鴻蒙系統最具可行性的轉化目標。

“2億臺華爲手機升級鴻蒙系統”的目標如果能儘快達成,意味着鴻蒙將一步到位成爲世界上裝機量第三大的智能手機操作系統,爲應用生態發展奠定基礎,同時,鴻蒙用戶集中在中國大陸單一市場,對應用開發者而言,較分散於不同文化地理區域的用戶也更容易節約開發運營成本,較快形成規模經濟。

07.“成爲一家偉大的公司”

華爲的極限求生之戰,並不是孤軍奮戰。

全中國的硬件和應用廠家,正在逐步展開一場規模宏大的“華爲保衛戰”,這是由規模向質量轉型發展的中國產業界,共同選擇接受的淬鍊。

鴻蒙系統的生態建設,同樣已明顯受益於這場飽和救援。

個人消費電子當前最主要的兩大外延滲透領域:家電和車機,對鴻蒙已經敞開了懷抱。

王成錄訪談中也透露了相關廠商的積極態度:“硬件夥伴方面,幾乎所有家電企業都來溝通了,大多已經開始落實合作。美的從接觸到決策全部硬件使用鴻蒙系統只花了2個多月的時間。”

(中國最大家電企業美的集團,全品類智能家電搭載鴻蒙系統)

在車機終端上,比亞迪同樣已經高調宣佈將與華爲合作,移植鴻蒙系統,與此同時,華爲和比亞迪的其他深度合作也在低調推進,根據最近確認的消息,比亞迪主力車型從2月份開始,車機芯片已經由美國高通的曉龍625,更換爲華爲的麒麟710A,而這款14納米麒麟中低端芯片,則是由中芯國際代工,實現了芯片的完全自主生產,美國製裁的長臂已經難以發力。

而隨着越來越多個人生活中電器設備的智能化和互聯化,消費電子產業一次新的轉型升級已呼之欲出。

劉慈欣科幻鉅作《三體》中,細緻描繪了面壁人羅輯在冬眠近兩個世紀後甦醒,所看到的萬物互聯生活:隨時隨地可在周圍激活的顯示交互界面,隨心而動的智能設備服務,無線供電帶來的神奇電子產品……物聯網(IoT)的發展,已經爲科幻進入現實創造了廣泛的基礎。

而華爲鴻蒙系統軟總線、微內核等特性,在架構上正契合了IoT應用需求的方向,其研發負責人王成錄甚至信心十足地認爲,消費電子的IoT時代,將是華爲鴻蒙和蘋果iOS雙強並立,架構上受限於宏內核的安卓,可能將在這一產業變革中掉隊。

無論是應對短期生存需要,還是捕捉未來變革潮流,鴻蒙系統的亮相,都標誌着華爲已經從一家專精硬件的企業,開始向軟件能力的卓越邁進,引用王成錄的話來說:“如果這次轉型能夠成功,我們軟件和硬件都很厲害,那華爲就有可能成爲一家偉大的公司。”

華爲在操作系統領域的奮戰,也將會如同其硬件業務對中國ICT產業鏈的帶動一樣,引領中國軟件工業的鳳凰涅槃,對此,我們深信不疑。

主要參考資料:

《華爲分析師大會:對被移出實體清單不抱任何幻想,考慮如何活得更好一點》

《對話華爲鴻蒙掌舵人王成錄:真正的第一,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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