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煤,燃燒時是紅的

出版家、作家樊希安創作的“不滅的軍魂”三部曲(《烏蒙戰歌》《兵山勁歌》《鵬城飛歌》),以真實體驗、深摯情感、獨到視角、開闊識見重述改革開放歷史作者曾經是基建工程兵煤炭部隊的一員,選取基建工程兵作爲小說題材,以細密、堅實的寫實主義筆法和生動詼諧的語言,將帶有自傳性質的個人精神成長史融入改革開放的大歷史,實現了對改革開放史“三歌聯唱”式的寫作。

《烏蒙戰歌》在三部曲的結構功能上相當於改革開放史的序曲。它講述了出生在“豫北小農村”的“我”——一位基建工程部隊年輕新兵在20世紀70年代初到貴州烏蒙山區參加煤礦建設時的心路歷程。作品採用革命加戀愛的故事模式,但總體基調是悲壯的革命英雄主義的崇高美感。在人物塑造上,除了“我”這位成長小說的主人公之外,還有大隊長馮國忠、勇敢無畏的趙德義、一口安順普通話幽默的舒強、剛毅柔情的夏志武夏志文兄弟、女醫生藍月亮”等。正是這些人物講情講義、英勇無畏,“我”才完成一位年輕新兵的成長禮。

鵬程飛歌》講述20世紀80年代這支基建工程部隊作爲先遣團從東北來到深圳遭遇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全新戰鬥——疏浚深圳的“龍鬚溝”、部隊轉企業、建設深圳國貿大廈等,但終不負國家和人民的期待,爲鵬城建設工程作出了卓絕貢獻。“我”也經由種種奮鬥經歷,成爲一位永葆基建工程兵軍魂的奮鬥者何謂基建工程兵的軍魂?那就是不畏艱苦、不怕髒累,頑強拼搏、勇於創業。

在諸多人物形象中,最意味深長的當屬《兵山勁歌》中的敘事者“我”,也就是小說主人公曾憲雲。他是以1975屆北京大學畢業生的身份歸隊的,曾經有過被排擠、被擠兌的遭遇。但是由於他所處的是“八十年代”,很快就在“真理標準問題討論”中嶄露才幹,逐步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改革開放思想大潮站穩腳跟。曾憲雲還是曾憲雲,曾憲雲又不再是曾憲雲,他已經成長爲一位有着基建工程兵崇高軍魂的軍人,是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型軍人。

曾憲云何以在新環境中迅速成長?簡言之,他依憑的是改革開放時代樂觀主義精神。面對困難時,他非但沒有躊躇、迷茫,反而壯着膽子、邁着步子走在改革創新的大道上,和夏志武在部隊試行“施工生產責任制”,甚至在部隊熱心地當起“紅娘”,親手促成一對又一對美好姻緣……可見,曾憲雲是一個有着創新力和行動力的“新兵”形象。

當然,曾憲雲的樂觀主義精神並非僅僅表現在工作創新上,同時還表現在生活熱情上,故而成爲既有崇高美感又有日常鮮活感的“新兵”——也就是小說宋洋所說的“血性”。這種將英雄化與凡俗化統一起來的軍人形象,改變了讀者對某些軍旅題材作品中的平面化刻板化的軍人印象。有血有肉、鐵漢柔情,不只是曾憲雲,還是樊希安筆下基建工程兵們的“軍魂”。他們可以拉出一個長長的名單——雷黑子、宋洋、徐扶真、許延安、夏志武、周樹成、谷春雨邢飛方晴等。他們各有特點,敢愛敢恨,不是千人一面,而是一人多面。他們不僅在基建工程建設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在信手拈來的生活俚語等土味十足、生趣十足的語言中吐露出極大的生活熱情。

《兵山戰歌》中有位首長講過這樣一段話,或可作爲“曾憲雲們”的精神剪影:“一個部隊有一個部隊的價值,一個軍人有一個軍人的價值,咱們在座的人有什麼價值?建礦產煤是咱們的職責,煤就是咱們的化身,咱們就是要像煤一樣:挖出來是黑的,燒着是紅的,發出的光是白的,照在人身上是溫暖的。”這段話,將基建工程兵們的使命感和信念感表達得明明白白。“煤炭”從“黑”到“紅”,因“白”而“暖”的特質隱喻了基建工程兵生命深處的豐富的“不滅的軍魂”。

《不滅的軍魂》三部曲終於竣工了,實現了樊希安爲49萬基建工程兵將士立傳的心願。作爲百萬字的小說,寫作難度之大是無法想象的。三部曲如何在敘事結構上既自然又講究,在敘事過程中既真實又詩意,在題材的選取上既豐盈又輕逸?這些問題,既是三部曲所面臨的敘事美學的難題,也是其所引發的時代思考。

(作者:徐 妍,系中國海洋大學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