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出征自毀外交空間
外交是一種藝術，雖說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本質上是力與勢的交錯縱橫，但情感因素往往也在其中扮演關鍵角色。今天我在政治學課堂上講授的是：利益團體，政治學一定會提到的主題。其中談到影響利益團體能否有效發揮作用的時候，「接觸管道」（access）是一個重要因素，因爲無論再有錢或再重要的議題，乃至於規模再大的利益團體，如果政府裡面沒有人願意傾聽他們的訴求，這些利益團體將不能實現他們的目的，影響政府決策。引申到外交領域，如果我們亟於發展關係的對象國家，他們政府裡沒有人願意見我方官員，我想應該沒人會覺得我們有機會和這個國家發展良好關係吧！
這個不是亂說的，個人曾經涉獵過一些外交實務，親眼目睹我國外交工作的困難，也因此對這種「接觸管道」的重要性有全新的認識。臺灣派駐某歐洲國家的代表，履新之後急於打開局面，幾次求見該國總理和外交部長，但始終碰軟釘子，徒勞無功。因此，當時趁着主辦一場國際研討會的機會，我們邀請該國首都市長和國會議員做主題演講，同時以此爲由，邀請該國外交部長與會參加開幕酒會。
當然，我國派駐該國的代表也是我們邀請的貴賓，就利用這個場合，外交部長和我方代表在「自然情況」下順理成章地見面，開啓了對話機會，也爲日後我方人員進入該國政府機構洽公開了綠燈。其實按照該國政府的規定，基於一箇中國政策，該國官員是不可以在政府機構內和臺灣官員見面的，但這種事情就是有彈性。如果對方硬是要照章辦事，我們真的也無計可施，但如果有溝通接觸的管道，彈性就出來了。講白了，就是建立人情關係。
近期世界衛生組織（WHO）秘書長譚德塞和新加坡淡馬錫控股總裁何晶被臺灣網軍出征，前者掌控WHO的日常行政業務大權，後者的另一重身分是新加坡總理夫人。老實說，表面上看來，WHO秘書長無權決定臺灣是否能夠成爲會員國或是觀察員；淡馬錫控股是一間投資公司，縱使是新加坡國營企業，但兩國關係大概也不會受到淡馬錫控股的影響，出征就出徵吧！反正也不是政府出面主導的網路霸凌，民間自發的行爲，難不成還要政府去管制言論？更何況根據我方的說法，這些網路霸凌未必還都是臺灣網軍的行爲呢！
平心而論，成百上千的霸凌貼文對譚德塞和何晶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實質的影響，但當總統府和外交部公開發言挑戰、諷刺譚德塞，當外交部趕忙訴說臺星友誼有長久堅實基礎，卻只是對這些網路霸凌行爲撇清關係而沒有出言譴責，我很難想像譚德塞和何晶兩位會對臺灣毫無芥蒂。
可以想見世衛組織在譚德塞擔任秘書長的任期內，都會把「一箇中國」當符咒來念，臺灣任何想要加入WHO的努力恐怕都付諸流水。
至於臺星關係，我百分之百相信外交部所說兩國有長久堅實友誼的話，如今何晶是李顯龍總理的妻子，被網軍出征，外交部卻完全不譴責這樣的行爲，難道新加坡不會覺得荒謬？堅實友誼不是這樣拿來揮霍的，網軍出征不太可能是政府主導，但政府的官方反應卻等同於放縱攻訐，等到新加坡開始對臺灣公事公辦，那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作者爲淡江大學教授兼全球發展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