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的37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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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此處安息,
在他生前,
大自然感到了敗北的恐懼;
當他溘然長逝,
大自然又唯恐自己也將死去”
這段墓誌銘鐫刻在羅馬萬神殿內的一座墓碑之上。墓的主人是意大利文藝復興全盛時期的畫家、建築師,拉斐爾·桑西——他的生命停止在37歲。
37歲,莫奈剛剛完成《聖拉查爾火車站》,滿心期待地送畫作參加第三屆印象派展覽會。光線穿過玻璃頂棚,射向蒸氣煙雲。“印象”風格在巴黎依然無人問津。這一年,莫奈還需要靠種點山芋維持日常餐食。距離法國政府舉辦“莫奈和羅丹聯展”,授予他藝術家的殊榮,還要等待12年。
37年前,拉斐爾出生於意大利烏爾比諾。父親喬萬尼·桑西是烏爾比諾大公的御用畫家,啓蒙了拉斐爾的藝術人生。
21年前,16歲的他背井離鄉來到佩魯賈,進入佩魯吉諾畫室學畫,憑藉過人天賦和刻苦,很快便能夠“以假亂真”。
16年前,21歲的拉斐爾和老師之間發生了一場激烈競爭。他戰勝老師的工作室,獲得了一筆報酬高昂的繪製訂單。
就在同年,拉斐爾聽說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同時在佛羅倫薩創作作品。他放下手頭的工作,火速趕往佛羅倫薩“朝聖”。老師佩魯吉諾徹底成爲了“過去式”,佛羅倫薩的光芒點亮了拉斐爾的眼睛。那時,達·芬奇正在一邊爲市政廳繪製壁畫《安吉里之戰》,一邊沉浸於創作《蒙娜麗莎》。米開朗基羅剛剛完成“完美身軀”——大理石雕像《大衛》,開始繪製壁畫《浴者》。21歲的拉斐爾怯生生敲開米開朗基羅的畫室門,在《浴者》的草稿前久久佇立一個下午。他提出請求,想搬入米開朗基羅的畫室學習。
12年前,25歲的拉斐爾再次從一場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獲邀爲梵蒂岡的私人圖書館繪製壁畫。這一次,他擊敗的對手是——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拉斐爾來到了羅馬。
11年前,26歲的拉斐爾受邀爲梵蒂岡宮繪製壁畫。其中,以簽字廳的壁畫《雅典學院》最爲精彩。這幅作品引人入勝,昭示了理性精神的復甦。畫面中,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處於衆星捧月的位置。周圍環繞着古希臘以來的語法、修辭、邏輯、數學、幾何、音樂、天文等七種自由學術領域的學者。畫作藉助拱形圓屋頂爲背景,營造出自由辯論的熱烈氣氛,氣勢恢宏、場面宏大。
同在羅馬城內,拉斐爾與米開朗基羅再次相遇了。這一次,他們旗鼓相當。米開朗基羅正在經歷一場“劫難”般的創作——繪製500多平方米的天頂畫。在經歷幾次對助手的失望後,他決定獨自完成。長期高仰脖子的艱苦作業使米開朗基羅臉容憔悴。“我再也看不清楚了,走路也陡然摸索幾步。”天頂畫完成後,37歲的米開朗基羅形神枯槁,儼然一位多病纏身的老人。
6年前,31歲的拉斐爾着手爲巴爾達薩雷·卡斯蒂廖內繪製肖像。卡斯蒂廖內是拉斐爾的好友,也是意大利著名的外交官、人文主義學者。他的代表作《侍臣論》流傳至今,記錄了文藝復興時期的宮廷禮儀規範,指出“勇敢、精明、熱愛真理、多才多藝,有文化教養”纔是人的完美形象。拉斐爾拋棄喧鬧的色彩,選擇純粹的明暗刻畫老友的形象,營造出沉穩、私密、精緻的氛圍。當我們與卡斯蒂廖內四目相視,可以確定他內心深處奔涌的傾訴渴望,卻在雙手緊扣的坐姿中看到了外交官的冷靜和慎行。
5年前,32歲的拉斐爾被任命爲羅馬古蹟保護官。這項工作爲他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拉斐爾開始快速吸取文學、美術、古典建築等諸多領域的知識。
1年前,36歲的拉斐爾提出有關羅馬遺蹟與城市地圖稿的保護建議,偉大的城市構想冉冉升起。
兩週前,拉斐爾突然生病了。高燒,沒有病歷記錄。有人說是他太累了。十幾天後,油盡燈熄。同爲“文藝復興三傑”,拉斐爾的人間軌跡比達·芬奇少了30年,比米開朗基羅少了60年。
拉斐爾離世14年後,60歲的米開朗基羅重回羅馬。故地重遊,他一定會想起當年同在羅馬追逐夢想的天才青年。那年的拉斐爾26歲,春風得意,萬萬沒有想到生命只留給自己不到11年的時間。而他也不會想到,即便只剩11年的生命——500年後的人們依然瞻仰他的作品、歌頌他的精神、傳頌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