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非洲版《全都爲了凱瑟琳》：中國資本家與非洲女傭的故事
作者胖妲己
《全都爲了凱瑟琳》是啥？
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就對了！
《全都爲了凱瑟琳》（All for Catherine）是一部英語話劇，是第一部由非洲人，即尼日利亞戲劇家費米·奧索菲桑翻譯、改編並執導的中國戲劇作品，是對曹禺劇本《雷雨》進行的改編。
也就是說，《全都爲了凱瑟琳》是一部非洲版《雷雨》！
《全都爲了凱瑟琳》講的啥故事？
費米·奧索菲桑
奧索菲桑改變了《雷雨》發生的年代與國度。
如果說曹禺的原著《雷雨》》（1934）故事發生在20世紀20年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奧索菲桑則將其轉移到90年代下半葉（約1997年）的尼日利亞。他還修改了角色姓名以適應戲劇時空的變化，如周蘩漪改爲王豔，周萍改爲李龍，周衝改爲李虎，如此一來，改編後的戲劇就呈現出更加鮮明的時代性。
相應地，劇中人物周樸園由煤礦公司董事長變成了在尼日利亞經營水稻種植公司的董事會主席李偉業。
在改編後的作品中，李偉業是一位來自中國的資本家，家族在喬斯（Jos，尼日利亞城市）操持礦業多年，後來經營水稻種植公司又積累了大量財富，是一位典型的外國資本家。
魯侍萍則變成了尼日利亞黑人女僕契卡（埃提姆太太），周宅僕人魯貴變成了黑人奴僕埃提姆，魯大海變成了非洲工人託尼，魯四鳳變成了李偉業家的非洲女傭凱瑟琳。
奧索菲桑爲什麼要這麼改編？
原來奧索菲桑曾受聘北京大學海外講席教授，後於2013年受邀赴天津講學並參觀了曹禺文學館。這次津門之行讓他偶遇《雷雨》並深受感觸。
巧合的是，奧索菲桑在返回尼日利亞的當天讀到了拉各斯（Lagos）一家中國公司的非洲工人罷工的新聞。這則新聞與《雷雨》中魯大海帶領工人罷工的情節頗爲相似，遂使奧索菲桑產生了改編本劇的念頭。
一家駐非中國公司的非洲工人罷工，不僅“觸及了中非之間敏感的經濟話題，也爲國際媒體長期以來的‘新殖民主義’的論斷提供着砝碼與支撐”。奧索菲桑驀然找到了《雷雨》與當下中非境遇的契合點，便將之改譯爲英文版《全都爲了凱瑟琳》，後來又親自執導，將其搬上北京大學的舞臺。
不同於原著中女僕魯侍萍被掃地出門是因爲她與周樸園門不當、戶不對，階級差距是主因。相比而言，在奧索菲桑的譯本中，僅用貧富差異和地位懸殊來解釋契卡與李偉業之間的恩怨並不充分。雖然奧索菲桑有意保留了階級差距原因，但種族差異或種族歧視也成爲“棒打鴛鴦”的重要原因。英文改譯本中的李偉業（對應周樸園）私通黑人女傭契卡（對應魯侍萍）並使其懷孕。
李偉業母親抵達尼日利亞後“非常嚴厲地批評他居然和黑人搞在了一起”，並於除夕夜將契卡趕出家門，後來契卡生下了混血兒託尼（對應魯大海）。多年後重逢，契卡回憶說：“……你是中國人而我是尼日利亞人。那時候你媽來了，你突然想起了我們的不同。你記起來我是個窮人你是個富人，是個富有的外國人”。
奧索菲桑顯然比曹禺更加突出勞資衝突的尖銳性。託尼與妹妹凱瑟琳之間的對話表明，以中國人李偉業爲代表的資本家與以託尼爲代表的非洲工人階級之間存在着嚴重衝突。
託尼（恨恨地）：你看，在這裡的大多數外國企業主，尤其是像李老爺這樣的中國人，都是不懷好意的。我見慣了過去那些年他們在種植園裡的勾當，我很瞭解他們。他們假裝自己是來幫助我們的，其實他們只是來把我們的國家敲詐乾淨。我恨透了他們。
託尼：別告訴我你是瞎子，凱瑟琳！甚至就拿這個房子，這個富麗堂皇的房子來說，你會說你不知道它是用那些大米磨坊裡被壓榨的工人的血建成的！
這兩段對話表明，託尼清楚地意識到外國資本對尼日利亞人民的壓榨與剝削。不僅如此，他還進一步向凱瑟琳揭露了資本家的欺詐與僞善：
凱瑟琳：李老爺給幾百個失業的人安排了工作。每年他都給幾個我們絕望的青年提供獎學金。所以，如果他自己建造一個像樣的房子，又有什麼不好呢？
託尼：他當然玩得起慈善家那一套，他們都那樣做了，不是嗎？這些有錢的外鄉人。
託尼：來求一個自己心安，不是嗎？在累死了那麼多工人之後，做出這些善行！但是你看到過他生活在我們中間，在我們的人民中間嗎？決不會！他們擁有自己獨立的房產，這些閃閃發光的新豪宅，還用高高的柵欄圍上，因爲他們輕視我們！
而且，奧索菲桑更加深刻地意識到資本家不會因爲膚色而有所不同，所有富人階層、“大人物”都是一丘之貉，與窮苦百姓之間的“對抗”都不可避免：
凱瑟琳：不是還有些尼日利亞人也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嗎？
託尼：沒有什麼不同，親愛的妹妹！我這不是在說他們的膚色。這是對你我這樣普通人殘酷的剝削，他們和我們的政府串通起來，用增加就業的名義來詐騙我們。所有的大人物都在騙我們，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這是那一小撮富人和窮苦的、無力的大衆在對抗。
託尼對資本的認識本質上是奧索菲桑思想的反映，上述幾段對話就已經清晰地表達了奧索菲桑的鬥爭意識。
此外，奧索菲桑還通過劇中角色託尼多次痛斥李偉業爲富不仁、官商勾結、虛僞欺詐、剝削乃至屠殺工人的惡行，展示了本劇中勞資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很好奇的是，這個非洲話劇《全都爲了凱瑟琳》到底在北大舞臺上是怎麼演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