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暉/推理風潮與日本的細節管理

▲推理小說快速發展日本重要的大衆文化象徵,也牽引着日本出版產業的發展。(圖/視覺中國提供/示意圖

2015年,以提供日本娛樂排行榜聞名的ORICON,公佈了年度文庫本的排行榜。一如既往,推理小說佔據了排行榜前幾名。例如,該排行榜的前10名作品中,推理小說佔了7本。其中,作家東野圭吾有三部作品入榜,分別是第1名的《解憂雜貨店》,第2名的《禁斷的魔術》以及第7名的《虛像丑角》。而第3名至第5名的作品,也是推理小說。在電影票房的排行榜上,知名推理動畫《名偵探柯南業火向日葵》票房超過44億日圓,排名第9位。

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系列在19世紀末傳入日本後,開啓了日本的第一次推理小說創作風潮岡本綺堂的《半七捕物帳》系列、野村胡堂的《銭形平次》系列,以及江戶川亂步的《明智小五郎》系列,受到當時日本國內讀者的喜愛,是此一時期的代表作品。自此之後,推理小說快速發展成日本重要的大衆文化象徵,也牽引着日本出版產業的發展。

英、美等海外國家的推理小說發展雖然早於日本,但並沒有國家像日本一樣,發展出特定的、具經濟規模的推理文本市場。何以日本人特別鍾愛推理文本?一般認爲,可以歸納爲下列幾項原因。

第一,重視細節工匠精神。日本人推崇以極致態度追求作品完美,發展出重視細節的工匠精神。第二,嚴謹的生活教育。日本的生活教育重視細部,崇尚一絲不苟的秩序。第三,強調數字邏輯。日本人對於數字邏輯的強調,反映在各式各樣的排行榜上。第四,維繫人際信賴關係。偏向團體主義的日本社會,對於人際關係中應對進退的細節特別敏感。

整體而言,在文化領域中崇尚細節,在生活習慣中「享受細節」的日本人,對於推理小說的「透過細節建構全體」之文本體例,會有一定的熟悉度與認同感,並由此推動日本的推理文本風潮。

另一方面,崇尚細節、享受細節的生活文化,也存在於日本社會的其他層面,包括企業管理在內。事實上,在企業管理的範疇中,有一句大家耳熟能詳的名言魔鬼藏在細節裡」,意思是指:計劃中經常被忽略的小事,可能會導致嚴重的失敗後果。因此,細節決定成敗,魔鬼無所不在。然而,在日本的企業管理中,則是強調「神明寄宿在細節裡」,意思是指:從細節切入,貫徹到底,追求完美。 因此,細節是差異之所在,更是價值之所在。

對日本人來說,「防範未然」的「魔鬼藏在細節裡」固然重要,但「提升價值」的「神明寄宿在細節裡」纔是關鍵。例如,東京迪士尼樂園中隨處可見「提升價值」的細部管理。包括只有員工才知道,隱藏各種建築物看板米奇圖樣;而搭乘園內巨雷山雲霄飛車時,即便是一瞬而過的裝飾動物,也做得栩栩如生。

日本企業重視細節管理,除了可提供消費者更具價值的商品之外,也是一種建構企業品牌、讓員工認同企業理念的管理法則。事實上,重視研發、生產、行銷服務的各種細節,是維持品牌價值一貫性的關鍵;而要求員工重視細節,並不是單純地讓員工成爲有效率的機器人,而是讓員工融入到商品的價值鏈中。以前述的東京迪士尼樂園爲例,爲了傳遞最重要的價值—「魔法夢想」,迪士尼樂園必須堅持細節,維持迪士尼世界觀的一致性。而在要求員工貫徹細節的同時,迪士尼的員工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爲此一「魔法世界」的住民。雖然東京迪士尼樂園的員工有90%是工讀生,但公司透過細節管理讓這些員工樂意且有能力爲每年2千7百萬的消費者提供完美的、感動的服務。

▲東京迪士尼樂園爲了傳遞最重要的價值—「魔法/夢想」,處處堅持細節,要求員工貫徹,員工成爲此一「魔法世界」的住民,提供遊客更完美、感動的服務。(圖/ETNEWS資料照)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研發、生產、行銷、服務等領域之外,日本企業也重視企業戰略管理的細節。由下而上,重視溝通的戰略制定模式,一直是日本企業的重要特色。對多數日本企業來說,制訂戰略目標最佳的方式是:由細節一步一步地拼湊出完整的「成功藍圖」。

動畫《名偵探柯南》的主角江戶川柯南,有一句大家都熟知的名言:真相只有一個。在推理的世界裡,是用各種細節來達到100%的真相。在熱愛推理的日本社會中,企業的存續/發展方法只有一個;而以細節管理維持/創造價值,是日本企業奉爲圭臬的經營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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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暉。慶應義塾大學SFC研究所上席所員,慶應義塾大學媒體政策研究科特別招聘教授現職爲國立政治大學日本研究學位學程教授兼主任。專長領域爲日本產業政策、日本經濟安全保障,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