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新時代》爲了自由，我離開了工作十年的上海（下）

上海靜安區。（作者提供）

我先嚐試了插花，花了六千元人民幣報名了一個初級插花課程，買書買工具照貓畫虎，業餘時間找了一家花店兼職，花店是兩個女孩子共同經營，跟着她們早起去花卉市場進貨，清理花枝，去集市擺攤，給客戶送貨，除了插花核心技術，其他雜事都能接觸到。

慢慢轉行路

在這個圈子裡體驗了幾個月終於承認，一自己實在沒有審美的天賦，毫無設計思路；二這種慢手工僅靠業餘時間的積累過於緩慢，全職風險又太大；三未來發展迷茫，入門除了花店沒有其他門道，業內優秀插花師的故事可望不可及，無路可遵循。

然後去學了咖啡，在豆瓣上通過同城活動，找到了一家夫妻咖啡店每週一晚上可免費學咖啡飲料，結業考試通過後，可以留下週末兼職，真正爲店裡的人制作咖啡。

我想很多人對「咖啡師」，「開咖啡店」，都有一些共性的想像，似乎透露着優雅的情調，沒有急功近利的壓力，像一片樂土，但在具體的現實裡，我們現在都知道了，這些幻想都會被打破：它首先是一個工作。

也玩過挺長時間的烘焙，自己在家鼓搗了一段時間，感到乏味後，每週末又去一家美國夫婦開的肉桂卷店裡兼職，聯繫到老闆的時候，店鋪還沒有裝修好，半英文半中文的混亂交流後，開始了半年的肉桂卷製作，後來又閒不着去必勝客兼職做披薩。

製作肉桂卷

無論是慢生活式的肉桂卷店，還是流水線式的高節奏披薩店，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機械式的重複，一天久站下來只想躺着，這些體能和精神的消耗足以消磨掉製作一份美食的成就感。在整個過程中，也深刻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美食上的匠心追求，享受的只是拍照發圈，得到他人的讚歎而已。

其實在上海生活的人，有許多都陷入在「不喜歡本職工作，卻又不知道能做什麼」的困境，8年的時間我一直在嘗試，失敗，再嘗試，再失敗的過程裡，顯然這些失敗令我沮喪，甚至有時絕望，一想到要永遠待在現在的行業裡，就有一種對現實生活的對抗，這種對抗讓我對社會的遊戲規則感到莫名的憤怒。

我覺得自己原地踏步，毫無長進，自己當下做的所有產出都毫無意義，我對周遭正在發生的事和關係也越來越失去興致，毫不誇張的說，我數次覺得自己的人生就這麼完了：雖無生存之憂，但毫無指望可言。

健身的轉機

這期間除了最後一家公司工作三年之久，其他幾乎一年換一個，每年搬一次家。後來的轉折點起始於某次剛搬家後突發奇想的健身念頭，我的行動力還比較強，迅速辦卡開始後，竟意外發覺自己很喜歡力量訓練，每天下班都被鍛鍊的「魔力」吸引奔赴健身房，一週六練，幾乎是風雨不誤的節奏。

後來又利用下班時間專心練了兩年搏擊，驚奇於自己在爆發力方面，似乎有一點點「天賦」，在力量和體能訓練中獲得的幾乎都是來自教練和其他會員的正反饋，本職工作之外的時間幾乎都給了鍛鍊，以及健身知識的吸收，這個過程是自發的沒有具體目標的，但對於健身的理解也潛移默化地建構起了自己的知識體系。「是否可以做一個健身教練」這樣的念頭逐漸萌生。

在上海的最後一年，我的角色已經是一名新鮮出爐的教練了，距離我剛踏入健身房時已經五年之久，但從萌生念頭到真正轉行花費了三年多時間，種種糾結權衡不定，對收入的割捨，對未知發展的恐慌，其實所有的利弊都能分析清楚，這三年期間始終差那臨門一腳，最終決心的力量源自本職工作絕望的積壓和不甘心一輩子如此的情懷吧。

轉行之初

最後一年在生活環境上，比起以前辛苦一些，收入驟降至比實習還低後，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現實的壓力讓我不得不做出一些調整。

首先住的方面，原本是自己一個房間，爲了省錢，和其他人合租在一個房間，也就是共享一個牀位，總共三個房間，每個房間都住着兩個女生，每人每月約一千三百元人民幣。後面因各種原因沒法續住，我又搬進了一個八人間，類似大學宿舍上下鋪那種，上鋪一千，下鋪一千一，同一個房子裡還有另外兩個男生合間。

再後來搬進健身房臨時宿舍，可以暫住三個月，沒成想剛住進去就被蟲子（可能是蜱蟲）咬的全身過敏，全身肌肉痠疼了兩天，呼吸，走路，翻身，蹲馬桶都覺得疼痛難忍，只得緊急搬到青年旅社裡過渡。

其次是收入與消費方面，消費降到最低，大頭只有住+吃，最開始在一傢俬教工作室時，我還利用上午的空閒時間去找服務員兼職，賺點生活補貼，先是去一家日式小店，試工端盤子一天（把客人吃完的餐具端走），結果竟然試工不通過！說我不合適！後又去了一家新貝樂意式餐廳，負責上菜，帶客，安排外賣，一個月的兼職收入恰好能抵扣生活費。

這樣的方式只能短暫緩解心理壓力，幾個月後覺得再持續下去也沒有進步的指望，於是一咬牙換到一家商業健身房，健身教練的職業路纔算正式步入正軌，商業健身房壓力巨大，期間種種心路歷程以後有機會再整理。

回煙臺

一年後，我再次做了一個重大的人生決定：回煙臺發展，這一次的決定沒有那麼困難。離開前夕，我走在穿梭無數次的街道，看着滿眼繁華時，心裡的真切感受是：這些光環都是城市的，並未因我在就與我發生過什麼關係，於我都是身外物。

十年磨一劍，經歷許多，思索許多，主旋律始終是圍繞「我到底想過什麼生活」，最大的改變就是轉行，我的互聯網朋友認爲我太有勇氣了，我的健身教練同事認爲我傻透了。你看大家處在不同的思維裡，評價是多麼不同。

今天終於有時間對過往做個梳理，算是一個人生里程的總結，回頭看我仍覺這是一個艱難的歷程，我本可能失敗，階段性的成功只是一種僥倖，也許親歷過生活的艱難，才讓我對其更加有敬畏之情。（小女子走江湖/山東煙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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