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凝視-找到替罪羊,找不到真相
臺北市長柯文哲(左)28日陪同父母及妻子,以受難者家屬身分參觀二二八紀念館。當柯文哲父親柯承發(中)看到其父親柯世元名字時激動落淚。 (臺北市攝影記者聯誼會提供)
可能由於距離執政之路愈來愈近,民進黨的政治語言似乎又要成爲社會的「顯學」,加上柯文哲在紀念會中流淚,更增加二二八的悲情。然而,柯文哲所談,其祖父因二二八而犧牲的故事,卻也引起爭議。畢竟他的祖父過世於1954年,若是爲了二二八而犧牲,未免也太遙遠。
這就涉及到臺灣民間對二二八的認知。
二二八事變後,國府也瞭解鎮壓過了頭,民怨積壓太重,爲了緩和緊張關係,且爲了內戰的需要,很快調走二十一師,在大陸招募比較年輕、文化素質較高的青年軍來臺,試圖改善關係。但政府仍在臺灣展開「清鄉運動」到處搜捕。參與反抗的各地領袖,有不少人被逮捕槍決,其餘參與者則遭到通緝。
然而,歷經如此重大的鎮壓屠殺,參與者又是如此之衆,就算國民政府清鄉,也不可能逮捕淨盡,沸騰的民怨豈能一時平息?更多的倖存者豈能恍若無事?
人們開始思考如何反抗暴政,打倒國民政府。當人們的目光轉而凝視中國的現實,一場內戰的風暴也正在中國展開。整個臺灣反抗運動,於是走向下一個階段。臺灣民衆認知到有「兩個祖國」,一個是國民黨的「白色祖國」,一個是共產黨的「紅色祖國」。臺灣自日據時期即有農民組合、文化協會、臺共等左翼社會運動組織,雖然有一些領導者流亡大陸,但臺灣的社會基礎仍在,在反抗暴政的前提下,臺灣的反抗運動與大陸合流,成爲國共內戰的一環。像農民組合領袖簡吉,就擔任中共地下黨的山地委員會負責人。
二二八的結果,是讓反抗運動徹底走入地下,並與國共內戰合流。
到了1949年底,國民政府從大陸潰敗遷臺,爲了保住臺灣,蔣介石展開新一輪的清鄉,大量逮捕所謂「匪諜」嫌疑者。在「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的原則下,所有與地下黨有往來的人,不管知情與否,一律牽連逮捕。
舉凡青年讀書會、被密告思想有問題的人、嫌疑人連絡過的親戚朋友等,都被逮捕入獄,株連之廣,手段之殘忍,讓整個社會陷入恐怖。有些青年只是閱讀30年代魯迅、沈從文小說,被密告,即被判感化3年,期滿再加3年,坐了6年的牢,連一個罪名都沒有。
當時「白色恐怖」這名詞還未出現,人們無以名之,更且這些被逮捕者大多與二二八有牽連,從民間角度看,這整個歷史是延續的,民間於是以「二二八事件」爲這一段歷史命名。這便是爲什麼二二八事件的受害者被形容爲數萬人的原因。因爲和白色恐怖時期的受難者相加,確實超過數萬人。
1950年代後,戒嚴體制鎮壓了所有異議的聲音,二二八成爲一個禁忌的名詞,不許民間或任何媒體加以討論。要直到1980年代,臺灣開始解嚴前的社會運動,二二八纔再度成爲社會關注的焦點,而1950年代的政治犯故事,也因爲報導始爲世人所知,並且以「白色恐怖時期」命名,以與二二八事件有所區隔。
這可能就是爲什麼柯P會認爲他的祖父與二二八有關。畢竟在此之前,二二八是一個包含清鄉運動在內的政治鎮壓的總體代名詞。
事實上,不少人認爲這一段歷史真相併未被真正還原,「轉型正義」未做到,主要還不是二二八事件,而是白色恐怖時期的政治案件太多,它與中共地下黨在臺灣的活動有關,更與國共的內戰歷史有關。在國共間的地下鬥爭真相未明之前,將它全部歸爲冤案,是國民黨對臺灣人的迫害,不少政治犯一定會很憤怒。因爲他們認爲這是一個革命者爲了左翼理想而做的犧牲奉獻,不需要「平反」。但也確實有許多冤錯假案,讓家屬終生難平,需要被徹底平反。但真相仍有待歷史的釐清。
把歷史歸諸於一個蔣介石的罪惡,以爲打倒銅像就報了仇,其實只是一種尋找「替罪羊」的便宜心態。它不會讓我們從歷史中學習到更多的經驗教訓,也學不到更多的智慧,而只是讓人變得單向、昏愚而已。如此就真是太對不起先人血淚的付出了。(作者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