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絮語】劉雲英／小多蜜上學去

小多蜜上學去。圖／紅林

好像不久前才寫了篇〈多多上學去〉，敘述拒絕上學的兒子每天都要連哄帶騙、威脅利誘才肯出門，而三歲多的小多蜜剛上幼兒園時，也足足哭鬧了三個月，果然有乃爸之風。

她一早睡眼惺忪穿戴整齊即開始鬼哭神號，尤其被抱到玄關，忿然將鞋扔得老遠，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抱住媳婦的腿：「我不要上學！不要！不要！」連三發，態度堅決，媳婦佯裝順其意：「好，妳不上學，那我們走了。」

小多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依然緊抱大腿不放，還不忘展開甜言蜜語攻勢：「我愛妳，媽咪，我不要上學，我愛妳。」然而這番情意纏綿的告白，仍無法打動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的新手父母，被鐵面無私的兒子強行帶走後，那句我愛妳還飄蕩在清晨靜謐的巷弄中，鄰居太太來按門鈴：「她不想上學，不要勉強她好不好？哭得讓人好心疼。」真的，奶奶我也肝腸寸斷。

但兒子堅不妥協，言明這種一哭二鬧三倒地的分離焦慮只是過渡期，要我千萬別婦人之仁。夜晚入睡前，小多蜜又突然悲從中來，接續白天鬼哭神號的戲碼，並再三重複那句老話：「媽咪我愛妳，我不要上學！」媳婦故意充耳不聞，板起臉沒得商量，小人兒打悲情牌無效，由號啕大哭轉爲嚶嚶啜泣，直到眼皮酸澀才沉沉睡去。這樣日復一日，已不只一位鄰居上門關切。

奶奶我一籌莫展，四處請教朋友該如何是好？朋友表示，分離焦慮持續的時間和幼兒年紀正好成反比，愈小的孩子需時愈長方能適應，她孫子兩歲半進幼兒園不到一週退學，五歲再就讀便沒問題。另一位朋友則勸我稍安勿躁，等小多蜜在幼兒園發展出同儕的人際關係後，就會熱愛上學了。

果不其然，度過水深火熱三個月的煎熬，小多蜜終於每天早上開開心心跟奶奶吻別，還歪着小腦袋不解問道：「奶奶爲什麼沒去上學？」很難跟她解釋奶奶已畢業很久了。放學後更迫不及待抓着奶奶當聽衆，「美麗老師跌倒了」、「楊念竹感冒沒來上學」、「陳鵬烈吃飯吃到頭上」……那個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哭功已許久未施展，大家都鬆口氣，鄰居太太也不再一早就被震耳欲聾的哭聲嚇醒。

好友淑美說她孫女也是分離焦慮症好幾個月，把一家子吵到精神快崩潰，而今被幼兒園選拔爲楷模代表，威風凜凜站在大門口迎接新生，看見哭哭啼啼的學弟妹，就以過來人身分安撫他們情緒。我們的小多蜜也不遑多讓，一度被拱爲最佳典範，全家振臂一呼出運了，不過連看幾天哭泣的小朋友，牽動淚腺一觸即發，也跟着哭成一團，不得不卸下這個重責大任。

沒關係，只要不再哭，我們不必當模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