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國華率部鏖戰淞滬,破壞日寇速戰速決的戰略,彈盡糧絕自殺殉國

1937年10月,淞滬大戰後期,日軍參謀本部爲統一上海方面作戰指揮,於7日決定將上海派遣軍與第10軍編組成華中方面軍,鬆井石根大將爲司令官。其目標是:“以挫傷敵之戰鬥意志,獲得結束戰局的機會爲目的,與海軍協同消滅上海附近的敵人。”並規定:“華中方面軍作戰地域爲連結蘇州——嘉線一線以東”。8日,其第10軍主力渡過黃浦江,佔領松江城。9日又佔楓涇並向西直指嘉興、平望。

至此,滬杭鐵路已被切斷,而北面日軍也突破華軍蘇州河防線,淞滬地區中國軍隊陷於腹背受敵,退路將被切斷的危險境地。8日晚,第三戰區決定左右兩作戰軍向吳福國防線轉移。9日,右翼作戰軍奉命向青浦、白鶴港一線撤退,但因命令下達太遲,當時“部隊已陷於極度紊亂狀態,各級司令部已很難掌握其部隊了”。所有部隊均擁擠於公路上,後有敵第6師團追擊,空中又遭日機轟炸掃射,以致情形甚爲混亂,部隊在青浦、白鶴港無法立足,繼續向吳福線退卻,爲掩護右翼軍後撤,左翼軍第15、21兩個集團軍在新涇河一線堅守至12日夜,始向吳福線轉移,當面之敵未敢窮追。

蘇州河方面日軍自中國軍隊開始退卻,即向南、向西前進。11日晚,中國在南市及浦東擔任掩護之部隊撤離,上海淪陷。

13日,從華北調來之日軍第16師團先頭部隊在白茆口、滸浦口附近登陸,與第40師展開激戰。由於京滬鐵路方面日軍已由安亭向崑山進逼,而滸浦口登陸之敵又有截斷支塘附近公路之可能,第三戰區下令各部撤至乍浦、平湖、嘉善、吳縣、福山一線。14日,左翼軍除一部佔領昆支線陣地外,主力轉移至吳福線。當日,滸浦口登陸之日軍第16師團以一部攻福山,主力指向常熟。第21集團軍掩護部隊遂部放棄昆支線陣地,撤往常熟。次日日軍佔領崑山。日軍第11師團於14日佔領太倉後,爲配合第16師團攻下常熟,以精銳一部從水上前進,向昆城湖西岸吳福線上另一據點莫城鎮進攻。中國軍隊經數日血戰後倉卒撤退,士氣沮喪,部隊完全脫離掌握。吳福線既設工事之配備因無人指引,或找不到開口鑰匙,以致大部沒有起到阻敵作用。19日,日軍分別攻佔常熟、莫城鎮、蘇州。吳福線不守,中國軍隊撤向錫澄線。

日軍統帥曾規定華中方面軍作戰地域爲蘇州——嘉興一線以東,至19日其各部已進抵該線,但華中方面軍司令官卻無意停止前進,反而決定乘中國軍隊潰敗混亂之機向西追擊,企圖一舉攻佔南京。20日,日本參謀本部接到華中方面軍關於決定向南京追擊的報告,雖感到震驚,但隨即表示同意。24正式廢除原作戰地域之規定,使戰爭進一步擴大。

日軍突破吳福線後繼續西進,23日開始向錫澄線發起進攻。蔣介石下令無論如何困難也必須死守現有陣地,但兵敗如山倒,潰退之勢無法挽回。25日無錫失陷。中國軍隊放棄錫澄線,一部沿京滬鐵路向常州撤退,大部向南,經宜興往浙贛邊境之孝豐、寧國一帶撤退。12月初,敵追兵又至,於是再通向宣城以西。

自錫澄線棄守後成爲孤軍的江陰要塞,從11月28日起受到日軍圍攻,中國守軍激戰數日之後向鎮江方向突圍。12月2日,江陰要塞陷落。

右翼軍11月9日起向乍平嘉國防線撤退遭到由楓涇西侵之敵第6、第18師團追擊。與敵激敵戰至14日,嘉善失守。同時由青浦西進之敵亦攻佔平望。19日,蘇嘉線與滬杭線交會點嘉興被日軍攻陷,乍平嘉國防線被突破。守軍退向南潯、青鎮、長安、海寧一線。敵繼而對該線發動猛攻,20日南潯不守,華軍向西南撤退。蔣介石命令剛到達之第7軍向吳興推進,“以主力在廣德,一部在溧陽集結,並以一個師以上的兵力接替長興、宜興間太湖之警戒。”第7軍即以第170師向升山、吳興先後不守。日軍繼續追擊,直撲廣德。

守廣德的部隊的指揮官就是饒國華。

上海失陷後,南京形勢吃緊,爲牽制和阻截日軍侵犯南京,第23集團軍奉命離豫赴皖佈防。這樣,饒國華與他的145師駐守軍事要衝廣德。

廣德的失守情形是這樣的:

23日,日軍的第18師團在師團長牛島貞雄的指揮下,從太湖分別乘百餘艘汽輪和橡皮艇竄抵宜興,長興一帶。隨即兵分兩路搶佔泗安,直撲廣德。日軍第18師團4000餘人到達廣德後,在27架飛機的配合下,以坦克、裝甲車爲先導,向廣德發起猛烈的進攻。饒國華面對數倍於己日軍的進攻,沉着應戰,親自到第一線指揮。這是他率兵出川以來第一次與日本人正面交鋒。他知道這是一場硬仗,一場惡仗。

臨來廣德佈防時,23集團軍總司令兼21軍軍長的唐式遵將軍找到他,說廣德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說守住了廣德,就等於卡住了侵略軍的咽喉。

根據唐式遵的要求,饒國華召開了團以上將領會議,佈置了設防問題。團長劉儒齋則發牢騷:“他媽的,他們知道逃命,幾十萬人大軍逃得無影無蹤,要我們一個師在這兒死守,還卡咽喉,卡個屁!”

饒國華不點火了:“劉團長,這是什麼話?如果擾亂了軍心,我拿你是問。”

劉儒齋不說話了,但饒國華心裡卻很不平靜。劉儒齋雖是牢騷,卻代表了大家的想法,怎麼幾十萬的中國軍隊,真像趕鴨子一樣讓日本人趕着跑呢?難道日本兵真的那麼可怕麼?自己的一個師能守住廣德麼?他向唐式遵下過死保證:爲了給川軍爭氣,給蜀中父老爭光,他要死守廣德。如果廣德丟了,他也決不生還。

敵人的飛機像蝗蟲,一下子飛臨廣德上空。一個勁地傾卸炸彈,頓時,好好的廣德城,到處都是爆炸聲。風景區遭到了毀壞,房屋倒塌了,人們在流血。風景秀麗的廣德,籠罩在硝煙中。

爆炸聲剛停,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撣掉身上的泥塵,日軍的坦克與裝甲車便開過來了,將古老的城牆撞開了一個缺口。

“打,狠狠的打!”饒國華向各防守陣地下達了命令。

爆破組躍出戰壕,將衝進城來的坦克和裝甲車炸趴了10來輛,突破的城牆,讓這些鐵傢伙堵住了。日軍的衝鋒被打退了。

接着,敵人又組織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衝鋒,都被中國軍隊打了回去。但中國軍隊損失慘重。一發炮彈在指揮部不遠處爆炸,若不是傳令兵將饒國華推倒,恐怕腦袋會削掉半個。

夜幕降臨了,戰場上的夜比白天更顯得恐怖。傷員沒有醫藥,沒有地方安置;伙房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架鍋竈做飯,好多連隊的鍋竈都讓敵人的炮彈掀掉了。將士們餓着肚子戰鬥。

敵人又發起了進攻。晚上和白天一樣,饒國華及他的兵卻與白天不一樣。渾身硝煙及泥垢,若不是打仗,這種模樣的人連花草都會嚇得枯萎下去。

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人死了不少,血流不少,但陣地還在,饒國華的情緒還是那般豪邁。

第二個白天與晚上也算是頂過去了,饒國華的嗓子啞了。他多次請求增援。唐司令說:“給我頂住!我到哪兒去找兵!我又不是神仙!“

是啊,神仙能倒豆成兵,這會兒要找一升豆子都找不到。

陣腳開始亂了,劉儒齋在電話中罵人:“孃的,再不來援兵,格老子腳板上抹油了一滑煙。“

饒國華火不得,他好言相勸。無論哪個團一跨,整個陣線便垮了。

第三天,日本鬼子似乎越打越多,中國軍隊卻越打越少。彈藥也越來越少了。饒國華自知無力迴天,遂抱定了與城共存亡的決心。他跑出指揮所,到各陣地,以他的人格與信念來鼓舞將士們奮戰,他除了這個辦法沒有了別的法子。一個白天總算頂過去了。

到了晚上,情況不妙了,劉儒齋不顧饒國華的勸說,率領全團剩餘的幾十個弟兄撤出陣地,他說爲他的團留下幾粒種子,看在一同出川的面子上,他向饒國華打了招呼。饒國華在電話中大吼。但他的聲音,他的命令,此刻顯得那樣的蒼白。他恨不能親手將劉儒齋抓來正法。遺憾的是他的手沒有這麼長。

劉儒齋帶着隊伍後撤了,將防線的一面丟給了日軍。

劉儒齋一走,導致全線崩潰,隊伍被日軍鬼子衝得七零八落。各自爲戰,與鬼子拼命。

饒國華率領約一個營的兵力,被迫撤到一個叫十字鋪的地方死守,至30日,廣德被日軍佔領。饒國華嚎啕大哭。

晚,很靜,在槍炮聲中度過了幾天幾夜的將士們,因爲太安靜,懷疑自己是否還活着。

在十字鋪的一間木板小閣樓上,饒國華摒退左右,點燃一盞小油燈,在油燈下寫了一封遺書。遺書中寫道:“……廣德地處要衝,餘不忍陷於敵手,故決與城共存亡,上報國家培養之恩,下報各級長官愛護之意,今後深望各部官兵奮勇殺敵,驅寇出境,還我國魂,完成我未競之志……“

遺書寫好了,他用油燈壓好,打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仰望着蒼茫的夜空,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

長達3個月的淞滬抗戰,破壞了了日本侵略軍的“速戰速決”戰略。中國軍隊英勇奮戰,給予日軍嚴重殺傷,迫使其不斷增兵。這次給役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抗日熱情,也爲沿海工業內遷,保存經濟實力贏得了時間。

但這次戰役中,中國政府軍事當局在戰略指導上犯有錯誤。將70萬大軍集中於上海周圍這一地勢平坦、河網交錯的狹小地區,與裝備、素質都居於優勢的敵人進行曠日持久的陣地戰,這種以已之短對敵之長的做法,使中國軍隊在日軍海陸空強大火力下遭受了極爲慘重的損失,“每小時的死傷輒以千計”,違背了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的基本原則,戰役中華軍指揮系統層次繁多,疊牀架屋,各級指揮官職責不明,兵力調度失當等等因素都削弱了軍隊的戰鬥力。而對側背地區杭州灣的疏於防守 ,使日軍迂迴戰術輕易成功。更是軍事指揮上的的重大失誤。當中國軍人面臨被包圍險境時,最高指揮官又未及時下令撤退,終於造成大潰退。倉皇之中,多年經營的堅固工事基本未能利用,使日軍得以迅速撲向首都南京,對南京保衛戰造成了極爲不利的影響。

饒國華死後,爲褒揚他的英雄事蹟,國民黨政府於1937年12月追贈其爲陸軍上將,並准予國葬。1940年在成都中山公園爲他豎立了一座銅像和“饒國華紀念碑”。在中共抗日根據地,也曾集會悼念這位英雄。

1983年9月10日,在川軍出川抗日46週年之時,四川省人民政府追認饒國華爲革命烈士,拔專款重修了烈士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