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化解敵意最終還得靠文化了解(林谷芳)
日本街頭。(圖/示意圖,達志影像)
歷史上的日本基本以中華文化爲「上國衣冠」,對中國的學習,從唐、宋一直持續到明代,然而,「脫亞入歐」後的日本,由於軍國主義的擴張,反過來卻給中國帶來深深的傷害。這種傷害導致的反日情緒,因大陸民族主義的教育,這幾十年來,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沖淡,提起日本,許多大陸年輕人還更激昂憤慨,宛如自己是抗戰時候的當事人一般。
歷史不能遺忘,但因事件導致的情緒本來就會隨着時間推移,由當事者的憤怒,轉爲一種對公平正義的堅持,所以儘管日本侵華給予中國極大的傷害,但年輕人一直移情在「當事人」的憤怒中,坦白說,也非常態。
而會如此,真說,還不完全就緣於大陸的愛國教育,許多大陸人沒有實際接觸日本人及日本文化,也是個原因。我自己就認識一位北京大報的主任,是穿透力極強的評論家,原先對日本也無好感,他想知道日本軍國主義的現況,甚至也認爲,日本恐怕許多人內心依然有入侵中國的想法,後來有機會親自到了日本,才發覺日本的政治是少數人搞的東西,選舉活動在日本是冷清的,不像臺灣街道上有無數的布條與看板。真實生活上,他更直接感受到日本人做事的認真,以及應對進退間對謙遜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他還看到日本鄉村的整潔寧靜、生態保護,對比於大陸農村,更讓他無限感慨。就這一趟,改變了他既存的日本印象。
改變印象,不代表對歷史的對錯恩怨就有不同的看法,也不代表對於這歷史傷害,日本政府可以有卸責的空間,但印象改變,就讓他知道,原先對日本,他就活在自己設定的主觀世界裡,70年,一個社會原可以改變許多。而如果作更深層的思考,還可以由此觀照:是怎樣的時空條件竟讓它產生歷史的異化。
再有一個例子是,比這報人更反日的一位年輕科學家,因在製造航空模擬器的德國公司任職,有天奉派到東京做業務處理,原先雅不願意,爲免掉此行,幾乎就到快遞辭呈的地步,後來熬不過老婆勸說,才勉強答應去一個禮拜,臨行前,說兩三天能把業務處理好,他就會一刻不停留地飛離日本。結果呢?去的第三天,他電話回來,說的是,真希望能讓他再留一個月,他要好好看看這個國家,也好好整理自己過去的一些觀念。
兩人會有這樣的改變,都因親炙了日本社會,對日本文化有了更實質的認知,而過去,這印象基本就來自特定的文字與影像。
對日本如此,對同文同種的臺灣也一樣。來過臺灣的大陸朋友,印象大體總好多於壞,而某些印象壞的部分,來幾次,也因開始瞭解臺灣過去的歷史以及思維方式,多少產生一定程度的諒解,對兩岸之間的不同該如何處理,也就不會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極端化。
同樣,經由媒體的特定宣傳,臺灣許多人對大陸印象可說愈來愈負面,但真到過大陸,就知道兩岸各有短長,甚至還優勢互補。兩邊的歷史進程固不同,有些看法雖顯現出一定差異,但不代表就沒溝通的可能。
這幾年兩岸的敵意螺旋急速上升,令人擔憂,大家總從政治的角度切入,想由此化解,可其實,最終的化解還必須訴諸於文化的瞭解。有了文化了解,大陸看臺灣就不致完全負面,臺灣也才能真正感受到對岸,那同文同種活生生的部分,對未來該如何折衝,也就能找到不同於今的答案。
談文化了解,就需更多文化、旅遊的往來,對解決兩岸矛盾,許多人會覺得這緩不濟急,但它卻是化解敵意的斧底抽薪之道,臺灣能在此不短視,也纔可以爲自己、爲兩岸尋到可能的契機。
(作者爲文化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