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少年失蹤陰謀論的反思（潘華生）

大陸備受關注的離奇失蹤而後致死的胡鑫宇案，江西警方2日表示，從本人錄製的兩段錄音中，清晰表達其自殺意願。圖爲失蹤前校方監控影片（監控影片截圖）

過去3個月，在中國大陸最熱門的新聞，當屬江西15歲少年胡鑫宇失蹤事件。他在去年10月被母親轉學到全封閉管理且升學導向的致遠中學就讀高一，不過1個多月，突然從學校出走且人間蒸發。家屬報案後當地警方每日出動大批人力進行地毯式的搜查，卻始終找不到人。

由於整個人間蒸發的過程實在太過離奇，又始終找不到少年，民衆開始接力想像拼湊，再經過唯恐天下不亂的自媒體推波助瀾，少年失蹤案件儼然成爲一場集體撰寫陰謀論的聊齋狂歡。各式謠言甚囂塵上：有特殊熊貓血型而被謀殺做研究了；有被摘取器官買賣而被殺害的；有指涉抹黑學校發現手術器械的；有學校化糞池發現人骨的；有學校2樓發現白布裹屍的等等。把一個升學率還不錯的私立中學活生生地描繪成是個人間煉獄。

所幸，直到今年1月28日，才由學校附近不遠之處的糧倉管理員通報，在糧倉圍牆之內的樹林找到了「縊吊」的胡鑫宇遺體。大陸官方高規格的舉行記者會，也異地出動檢察官與法醫確認了「器官完好」，家屬也同意了官方報告之後，才停止了大部分的恐怖傳言。

很多問題的理解不需要過度複雜化的解讀，往往越簡單越接近真實，這就是所謂的「奧卡姆剃刀法則」。就這個事件上呈現出來的種種已公開的事實來看，究竟是一個覺得不被理解、失去了生存意義的迷茫少年的輕生自殺，還是那些彎彎繞繞、忽略了器官移植的複雜性、且根本無法自圓其說的陰謀論更可信？

帶着「政治眼鏡」看世界的人，滿世界都是政治；帶着「陰謀論」論世界的人，滿世界都是陰謀，但他們就偏偏少了用人的同情理解這個悲情少年。他如果還活着，應該很後悔自己如此輕率地自殺。因爲他還活着的時候得不到家庭、學校、朋友對他的關心，但在他死後，他的家庭、整個社會，甚至整個世界，對他的關心卻涌起了滔天巨浪，這是何其諷刺？幸好他最後出現了，而不是泯然不知所終，否則這場陰謀論的盛宴還不知會持續多久。

大陸近年來不論是鐵鏈女、唐山打人事件，以及成都學生墜樓這些社會事件，都在流言的加工之後迅速形成龐大的社會關注與壓力。關鍵還在於中國大陸特殊的政治經濟社會背景，政治議題成爲明顯可見的禁忌，使得社會議題成爲主要的負面情緒宣泄口。再加上在大陸資訊的傳播又具有高度的選擇性，這導致了資訊的不透明與傳播鏈的斷裂，在斷裂的環節迅速成爲加工加料謠言投入的節點，使得大陸社交媒體呈現反官方反權威的「百謠爭鳴」奇異風景。

一個憂鬱少年所看見的世界與成人所見的世界是不同的；一個打心底排斥、不願意接觸大陸的臺灣人所看見的中國，與真實的大陸可能是不同的。有人對大陸似懂非懂卻又喜拿臺灣進行參照，極容易對大陸社交媒體所呈現的資訊進行錯誤判讀。當然也有到此刻還堅持各種陰謀論的媒體人，如果不是智商異於常人所以難以理解，就是刻意栽贓抹黑，流露着一種對中國極度的鄙夷與惡意，並希望全社會跟着一起反智與反常識。

這一連串發生在大陸的重大社會事件其實也有正面的意義：「徐州鐵鏈女」事件熱度超過當時傾全國之力舉行的冬奧會；「江西少年失蹤百日事件」的熱度長期霸榜，少年所在的江西鉛山縣據報每日出動超過5千人進行大規模搜尋。其實這看似陰暗的社會新聞背後，反映對人權與對生命態度的巨大社會進步：不容忍一個少數民族婦女被鐵鏈拴住的社會，不放棄一個失蹤少年的社會，是否可能發生所謂的「百萬集中營」與「種族滅絕事件」？

（作者爲國立雲林科技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