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而偉大》編劇:顧耀東始終沒有變過
國產劇《隱秘而偉大》收官,最終拿到豆瓣8.2分(9.7萬人打分)的好口碑,如無意外,應該能成爲本年度最佳諜戰劇。一個小人物在大時代見證信仰,堅持初心,得到成長,多少能和當下的每一位觀衆有所契合和共鳴。
《隱秘而偉大》海報
一部好的電視劇,在其幕後班底中,如果說導演對劇集呈現出的風格、質量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那麼編劇則是把控了劇集的內核表達和故事、人物的精彩度。
《隱秘而偉大》的編劇是一對夫婦,蒲維和黃琛是一同畢業於中戲,更奇妙的是二位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兩人向來一起寫劇本,一起接受採訪,在《隱秘而偉大》裡,二人分工明確,蒲維負責搭建故事框架,黃琛負責執筆書寫故事。
二人說到,這個故事的創作初衷,是爲了彌補上一個劇本留下的遺憾。蒲維說到,“幾年前我們參與一個團隊項目,創作了一部以女性爲主角的諜戰劇。那個劇本愛情幾乎佔了所有比例。作爲男性編劇,我有些無用武之地。但同時也被創作過程中查閱到的大量資料所觸動。所以我和黃琛就商量,重新做一部關於隱蔽戰線的劇,講更多更復雜的情感,比如戰友情,兄弟情,師徒情;同時也講更多關於歷史、關於國家的東西,想做一個格局更大些的劇本。”
蒲維和黃琛兩個人中學都是理科生,到如今很多歷史知識都記憶模糊了。所以爲了《隱秘而偉大》的創作,確實做了大量準備工作。“前期我們去了上海,每天去博物館拍照,記錄,尤其是警察博物館,涉及到戶籍科、警員設備等等這方面的資料都是從那裡查到的;因爲不是上海人,又實地去看了很多街道、建築;然後看關於老上海的電影,看裡面的人說話做事,以及他們生活的環境,比如《上海屋檐下》,《烏鴉與麻雀》。另外就是大量蒐集資料,買了很多書,尤其是關於警察類的,比如《上海公安志》、《海上警察百年印象》,魏斐德關於上海警察的三部曲,還打印了很厚一摞上海地方誌,全部看完並做詳細摘抄。”正是在這樣細緻的前期調研和學習後,纔有了後來這部劇裡,爲人稱道的時代風貌和生活細節。
澎湃新聞對話這對編劇夫婦,聽他們聊了聊關於《隱秘而偉大》的一些創作細節。
《隱秘而偉大》劇照
[對話]
澎湃新聞 :《隱秘而偉大》的小人物、生活化,一開始就確定了這樣的創作方向嗎?
蒲維 :對。我們屬於個人喜好較明確的編劇,喜歡看描寫平凡小人物的作品,喜歡以小見大的形式。所以一開始就定下了要寫一隻小菜鳥,從他的小小視角,去撕開一條壯闊時代的口子,帶着觀衆共同進入,共同歷險。從第一天冒出寫一隻警局菜鳥的念頭,到最後一集定稿,顧耀東始終沒有變過。
黃琛 :我們偏愛有真實感的作品。故事背景可以完全虛構,寫天上地下都無所謂,甚至角色可以不是人類,比如我們很喜歡的電影《WALL·E》(機器人總動員)。作品觸動人心,因爲它有真實的情感,真實的細節。我們想講一個有真實感的諜戰故事,裡面的人是有家有生活的,所以特別強調了生活化的細節。比如福安弄,比如顧家的一日三餐。
不論懵懂的顧耀東,還是老道的夏繼成,我們嘗試爲他們營造出真實的世界和生活;也嘗試着用這樣一個有真實感的故事,去展現那個時代那羣隱秘而偉大的戰士,他們在爲何而諜,爲何而戰。
澎湃新聞 :這部作品,其實不太適合被簡單歸類爲諜戰劇,作爲編劇,會給它劃定一個類型嗎?
蒲維 :在創作之初,我們沒有考慮類型的問題。我們初衷很單純,就是做一個人物的成長。“成長”是《隱秘而偉大》的故事的核;“人要忠於年輕時的夢想”,席勒這句話是精神的核。有了這兩個點,這個劇本就已經有完整的內核了。至於外殼,它可以是現代生活劇,也可以是玄幻劇、戰爭劇、諜戰劇。我想任何類型都是可以成立的。當然,在創作之初不去明確類型化,這有一定風險,尤其是在面對市場時,“無法歸類”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最終我們還是貼上了“諜戰”的標籤,不過我們始終還是認爲這是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
澎湃新聞 :《隱秘而偉大》這個名字,早期是被質疑過是不是一部韓國電影改編的,其實完全可以改名避免這樣的誤解,爲什麼團隊堅持用了這個名字?
蒲維 :因爲確實沒有比這個名字更貼切的了。雖然故事和韓國電影版完全不同,但想要表達的精神是一樣的。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也有一羣隱秘而偉大的戰士爲和平奮戰過。
澎湃新聞 :能否談談這部作品的創作中,你們比較有印象的困難?以及你們覺得有沒有留下什麼遺憾?
蒲維 :第一個難點印象非常深,就是顧耀東在得知陳憲民冤枉被捕後,他應該這麼辦。這個問題困住了我們很多天。我們想了很多種方案,但始終不滿意,總覺得要麼流於俗套,要麼不像顧耀東做的事。後來有一天我說,我要是顧耀東,我就去救,陳憲民是因爲我被捕的,那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是要救他,哪怕救不出來我也要去試,這纔是顧耀東。說完之後,豁然開朗。也因爲這個,我們徹底明確了顧耀東的形象。在這之後,顧耀東如何做事,如何選擇,也就都清晰了。
至於遺憾,可能就是對於敘事節奏的把控吧。也許下一次可以更好。
《隱秘而偉大》截圖
如果吵起來,解決辦法是一起做飯
澎湃新聞 :作爲創作者,你們二位在這個故事中,各自最喜歡的角色是?
蒲維 :顧耀東和夏繼成,都是我們的最愛。另外我也很喜歡趙志勇這個角色,他一直是和顧耀東參照着來寫,很多時候我們會把選擇題同時放在他和顧耀東的面前,他既是顧的一面鏡子,也是一個類型的濃縮,個人覺得還是比較豐滿的角色。
王瀧正飾演夏繼成
牛駿峰飾演趙志勇
黃琛 :除了“東繼戀歌”,這幾天追劇下來,我很喜歡施詩扮演的丁放。寫劇本時,我對這個角色的想象更多是灑脫和傲氣。演員賦予了她天真爛漫,還有幾分和顧耀東相似的可愛的憨傻。
施詩扮演丁放
澎湃新聞 :二位在合作中一般怎樣分工?對創作有分歧的時候怎麼解決?
蒲維 :簡單地說就是,我負責架構故事,黃琛負責寫。類似於修房子,我來設計,黃琛來實現。這是一個基本的分工,但實際操作中,每個步驟其實都是在共同完成。只不過因爲各有所長,所以在不同階段,我們的工作量會有不同。
黃琛 :遇到分歧就是無休止地討論。只要不到截稿日期,我們就會一直討論下去,不會給自己設時間限制,也不會規定誰必須聽誰的。因爲我們發現只要討論下去,就一定會有雙方都認可的結果出現。當然代價就是有時一個情節會卡好幾天。經常也會因爲分歧吵起來,會很生氣,解決辦法就是一起做飯。在我們家是蒲維負責做飯,我負責打下手。到了該吃飯的時間,再生氣也都會很自覺地去廚房幹活,沒有什麼是做飯不能解決的問題。
澎湃新聞 :在這樣一個年代故事中,最想向當下觀衆傳遞的信息是什麼?
蒲維 :我們並不想對觀衆說教些什麼,因爲我們自己的人生閱歷尚淺。只是想通過劇本表達一些自己很看重的,或者爲之感動的東西。比如“信念”,比如“溫情”。如果看劇的人也能感受到信念和溫情帶來的力量與慰藉,作爲編劇就已經很幸福了。
澎湃新聞 :同題材的電視劇裡佳作不少,有沒有哪些作品對你們來說是有起到啓發作用,或者你們非常欣賞的?
黃琛 :對我而言有兩部作品非常重要。一是《潛伏》中餘則成和呂宗方的這段人物關係。呂宗方這個角色,可以算是夏繼成這個角色的萌芽。另一部作品是《布達佩斯大飯店》,古斯塔夫和零這對人物關係也給了我很多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