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泰系”牌照野心與金融進擊術
北京東三環國貿橋西南角，中央主樓高達249.9米的北京銀泰中心，是長安街上最高的建築，連女歌手孫燕姿都曾爲它歌唱一首《銀泰》。
2000年，中國銀泰從寧波國資手中拿下寧波華聯（即現在的“京投發展”）（600683.SH）21.41%的股權，截至2021年一季度，中國銀泰持股3.05%；此外，中國銀泰在2007年通過收購間接成爲科學城（即現在的“銀泰黃金”）（000975.SZ）第一大股東，截至2021年一季度，中國銀泰及沈國軍合計持股20.93%；此外，“銀泰系”在湖北省商業龍頭企業鄂武商A（000501.SZ）中，目前合計持股15.95%。
此外，北京銀泰置地商業有限公司持有南都物業（603506.SH）4.5%股份。
以6月1日4家A股上市公司總市值粗略推算，“銀泰系”在A股持有市值超過79億元，似乎不像一些資本系在A股市場的野心與長袖善舞。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悉，“銀泰系”企圖通過其關聯方中國聯合實業投資有限公司（即“中國聯合實業”），拿下百年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百年人壽”）相應股權，此外，“銀泰系”曾持有另一家財險公司誠泰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誠泰財險”）1億股股權，不過目前被質疑或淪爲風險資產。
牌照衝動
沈國軍於1997年創立中國銀泰投資有限公司（簡稱“中國銀泰”），中國銀泰官網顯示，其旗下版圖一度涵蓋商業零售、地產、礦產資源、智能物流、投資與金融等行業，擁有銀泰商業集團、銀泰置地集團、銀泰黃金集團、銀泰文旅集團、銀泰投資與金融集團等多個板塊，外界稱之爲“銀泰系”。
沈國軍家族以540億元人民幣財富，位列2021胡潤全球富豪榜第323位。
從許多公開信息可以獲知，沈國軍的重心一直努力從商業零售轉向投資和金融。
按照銀泰的戰略，未來更聚焦——“新實業、新投資、新金融”。
其最典型的動作，是對於保險牌照的謀求。
2018年7月3日，銀保監會發布了一則不予許可國聯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變更股東的批覆。
正是這個公告，讓中國銀泰子公司寧波市金潤資產經營有限公司（簡稱“金潤資產”）的身影浮出水面。
保險曾經是“資本大佬們”最偏好的金融牌照，“銀泰系”顯然並未把所有籌碼押注國聯人壽。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接近消息人士獲悉，“銀泰系”曾通過關聯方中國聯合實業，意向參與東北地區首家中資壽險公司——百年人壽股權的收購。
2009年正式開業的百年人壽，目前共有17家股東：萬達集團爲第一大股東，持有9億股，佔比11.55%；新光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科瑞集團有限公司、大連一方地產有限公司、大連城市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等另外7家公司股東均持有8億股，佔比10.26%，並列第二大股東。
2018年以來，萬達集團爲降低負債率，宣佈了出售百年人壽保險的計劃。
在此過程中，中國聯合實業的名字開始顯山露水。
2018年年末，“銀泰系”將旗下公司“中國海碟技貿聯合公司”更名爲“中國聯合實業投資有限公司（即“中國聯合實業”），註冊資本由1600萬元擴充至80億元。目前，中國銀泰憑藉24.99%的持股份額，爲中國聯合實業第一大股東，沈國軍擔任該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得的中國聯合實業參股方——之江新實業有限公司（簡稱“之江新實業”）一份董事會決議顯示，一年後（2019年12月19日），中國聯合實業作爲收購主體，擬受讓萬達集團、大連一方地產有限公司合計持有的百年人壽股份，佔比14.99%-16.82%，總投資金額爲35.27億-39.60億元（具體受讓股數和比例可根據交易情況酌情調整，以正式交易文件爲準)。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得的2019年12月27日、2019年12月31日股份轉讓協議，以及2020年3月16日股份轉讓事宜的備忘錄顯示，中國聯合實業合計擬受讓百年人壽共計27億股，對應股權比例34.638%。
2020年1月初，有媒體公開報道曾寫道，“浙江某實業投資公司欲接盤百年人壽部分股權”，該報道與上述協議在時間上十分吻合。
如果上述收購通過，中國聯合實業將成爲百年人壽的單一大股東，不過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瞭解到，目前，這項收購懸而未決。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查詢公開資料可知，2020年3-5月，百年人壽累計19億股已質押給中國聯合實業及其合作方（浙江榮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2020年7-11月，百年人壽累計1.987億股已質押給之江新實業。
“銀泰系”對保險牌照的覬覦，不僅僅是百年人壽一家。
有消息人士向記者透露，“2017年1月，之江新實業控股子公司、持股70%的大連百年商城有限公司（簡稱“大連百年商城”），爲“銀泰系”代持了誠泰財險1億股股份”。
誠泰財險是唯一一家總部設在雲南的全國性保險公司，2011年12月31日註冊成立。
然而，2019年下半年，誠泰財險發生重大經營風險，業績大幅下滑，股權打折拍賣仍無人競價。
這也意味着，該筆資產或已爲風險資產。
“關鍵先生”
根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調查，在保險牌照的收購中，“銀泰系”嫺熟運用資本手法；但是在監管規則下，部分手法也爲併購帶來了障礙。
以誠泰財險爲例，記者獲得的資料顯示，2017年1月，大連百年商城接受中國銀泰的委託，競拍雲天化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掛牌轉讓的誠泰財險1億股股權，佔總股本的2.50%。
競拍成功後，雙方於2017年1月22日簽署了《代持協議》，大連百年商城代持這部分股權；2018年7月，大連百年商城將誠泰財險2.5%股份質押給中國銀泰。
這原本是慣常的“代持”合作，耐人尋味的是，2019年9月17日，大連百年商城董事會決議稱，“同意公司向母公司之江新實業借款1.44億元，用於歸還公司受讓誠泰財險1億股股權所欠中國銀泰的借款”。同時，董事會決議顯示，“大連百年商城計劃在五年內通過轉讓股權退出，並向之江新實業分配50%超額收益部分”。
這似乎意味着，幾番騰挪後，中國銀泰將“貶值”後的誠泰財險，轉手“給”了大連百年商城。
根據21世紀經濟報道追蹤，在誠泰財險和百年人壽的併購中，均出現了一家作爲重要橋樑的組織，即之江新實業。
之江新實業是大連百年商城的大股東，也是中國聯合實業的關聯方。
2018年9月創立之初，之江新實業的股東包括中國銀泰，A股上市公司金科文化（300459.SZ）、蘇寧易購（002024.SZ）、金固股份(002488.SZ)、顧家家居（603816.SH）等；此外，包括浙江省金融控股有限公司等6家浙江省屬國資股東；以及薔薇資本、渤海信託等機構。
2019年12月，中國聯合實業成爲之江新實業新進股東，截至目前，中國聯合實業在之江新實業中持股比例50.4%，爲第一大股東。中國銀泰董事長沈國軍擔任法人，同時擔任董事長兼總經理。
根據消息人士透露，在中國聯合實業收購百年人壽過程中，資金來源即與之江新實業有關。
按照消息人士的說法，“之江新實業向中國聯合實業的三家股東提供借款39億元,用於購買百年人壽股權，交易已經初步完成，目前這筆交易正在等待監管審批”。
按照該消息人士說法，資金拆借問題，或是影響收購進度的重要原因，“按照2018年3月修訂的《保險公司股權管理辦法》，投資人取得保險公司股權，應當使用來源合法的自有資金。”
參與之江新實業的創立和前期募資的之江新實業原副總裁吳雲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由之江新實業以無息借款數十億元給中國聯合實業購買百年人壽股權，但是之後其並未將百年人壽的資產納入之江新實業”。
根據記者瞭解，之江新實業內部正悄然發生變化。
浙江產權交易所官網信息披露，5月24日，之江新實業11.40%股權正在公開掛牌轉讓，轉讓方爲6家浙江省屬國資股東，轉讓底價爲58.2億元，信息披露時間從2021年5月24日至2021年6月21日。
融資術覆盤
從技術層面分析“銀泰系”的版圖，可以發現其對金融牌照的“偏愛”。
中國銀泰官網顯示，“銀泰系”在金融與投資領域的佈局包括江西瑞京金融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簡稱“江西瑞京”）、中國首批試點的民營銀行之一的浙江網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緯翰融資租賃有限公司、杭銀消費金融有限公司等等。
江西瑞京，主營業務爲批量收購、管理和處置江西省內金融企業、類金融企業及其它企業的不良資產等，是江西省第二家、贛州市唯一一家獲得中國銀保監會備案的地方資產管理公司。
此外，沈國軍以個人名義入股了寧波餘姚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和原新三板公司友寶在線（836053.OC）（沈國軍個人持股比例10.91%）。
“銀泰系”對金融資產的偏好，也體現出其對資本騰挪的高超財技。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髮現，股權質押、公開市場發債、關聯方借款，都成了“銀泰系”融資的重要組成部分。
銀泰黃金2021年一季報顯示，中國銀泰持股4.01億股，其中質押2.66億股；沈國軍個人持股1.80億股，其中質押1.26億股份，以此推算，中國銀泰及沈國軍在銀泰黃金的合計質押率達67%。
此外，南都物業2021年一季報顯示，北京銀泰置地商業有限公司將所持603.57萬股（佔比4.5%）悉數質押。
不過，在京投發展和鄂武商A中，“銀泰系”並未將所持股份質押。
查詢Wind數據可知，以中國銀泰爲發行人的債券共有9支，類型都爲“資產支持證券計劃”，發行日期主要集中在2016年和2020年，包括銀泰優A、銀泰優B、銀泰次級、王府銀泰20YT01A等等，債券餘額合計133.39億元，目前債券餘額合計128.17億元。
此外，根據之江新實業2019年經審計報告及財務報表，截至2019年12月31日，中國銀泰、江西瑞京等“銀泰系”成員向之江新實業資金拆借合計金額26.54億元。
流動性安全
值得關注的是，2019年民營企業“紓困”潮中，“銀泰系”也通過關聯方交易，頻頻展開動作。
2019年1月14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曾報道，擁有長城影視（002071.SZ）、長城動漫（000835.SZ）、天目藥業（600671.SH）等多家A股上市公司、一家港股上市公司長城一帶一路（00524.HK）的長城影視文化企業集團有限公司（簡稱“長城影視集團”），即曾與之江新實業簽署紓困顧問合作協議。
根據之江新實業2018年一份董事會決議，“之江新實業擬以增資及轉股的方式投資長城影視集團15億元，佔標的公司51%的股權”。
此外，該文件提到，“如本次投資順利完成，之江新實業將通過控股標的公司的方式實際控制標的公司旗下三家A股上市公司（長城影視、長城動漫和天目藥業）和一家港股上市公司（長城一帶一路）”。
2019年8月20日，之江新實業與“銀泰系”關聯方江西瑞京簽署《資產收益權轉讓協議》，將其持有的對長城影視集團的債權收益權，以1.9億元轉讓給江西瑞京，分兩期各9500萬元支付。
上述知情人士稱，2020年12月，雙方終止了原有交易，簽署另一份補充協議，“鑑於標的資產收益權成爲不良資產，且不能足額收回的風險較高，雙方（之江新實業與江西瑞京）協商一致，同意將標的收益權轉讓價款由人民幣1.9億元調整爲人民幣1900萬元”。
如果“1.9億元最終回籠1900萬元”屬實，該交易是否公允，目前尚待更多信息披露。
“銀泰系”目前潛在資金鍊吃緊的風險。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悉，不久前，“銀泰系”此前通過陝國投信託爲通道，曾向浙商銀行貸款，用於入資之江新實業。亦有消息人士反饋這筆借款曾被要求追加抵押物。
今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致電浙商銀行有關該貸款事務的人員，其迴應，“銀行信貸人員有爲客戶保密的義務”，未對具體事由做出回答。
盤整“銀泰系”資產，可以發現其待IPO的項目仍然衆多。
這也是在“新金融”之外，“銀泰系”近年來竭力詮釋的“新投資”路徑。
中國銀泰官網顯示，其近年來共投資了80餘家公司，投資額超百億。
其中有15家公司已經成長爲估值10億美金以上的“獨角獸”，超過40家已實現順利退出，10餘家完成上市。
投資範圍遍及智能物流、智能金融、智能零售、新能源等領域，如菜鳥網絡、網商銀行、螞蟻集團、字節跳動、村鳥、友寶在線、車和家、趣頭條等。
目前這些資產的變現，或許與“銀泰系”未來的經營休慼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