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兒“參數化”:沒被“雞娃”折磨過不足以談人生?
家有一個上着十幾個課外班的一年級孩子,是種什麼體驗?在某知識共享平臺上熱傳的一則消息透露出一種可能性:家裡人沒有一起吃飯的時間,丈夫不被允許在家看電視,只能抱着電視在大街上崩潰痛哭。真是應了那句話:“沒有被‘雞娃’(網絡名詞,形容給孩子打雞血)折磨過的中年人,不足以談人生。”
不同的家庭雖各有各的“雞娃”之道,但他們的悲喜是相通的。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教育焦慮都會以各種面目、藉着各種梗捲土重來,不少人雖“身經百戰”但仍無招架之力。不少人在虛擬社區吐槽或抱怨、指責或反叛,但一旦回到現實社會,卻還是選擇繼續自己的“雞娃”大計。
若說現在是全民“雞娃”,應該還是站得住腳的。對於不少父母來說,尤其是現在以70後、80後爲主的父母羣體,育兒如同投資。農村等貧困地區家庭爲了擺脫底層陷阱,新中產則是爲了讓下一代順利沿襲自己的社會地位和財富,雖然在細分的羣體中,育兒的目標不同,但過往的生活經驗告訴他們,教育可能是他們所能選擇的投資回報率最爲可觀的選項了。
更爲現實的是,在一個容錯率比較低的社會,誰也不願意因爲自身的經濟社會地位造成育兒差距,而育兒差距又將孕育出更多的不平等。育兒差距如何導致價值的不平等?《不平等的童年》一書的作者研究指出,相比成就自然式的培養方式,童年經過協作培養的兒童在未來更有資本變成社會利潤。說得直白些,經過密集教養的兒童在長大之後能賺取更多的收入和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一些收入一般的家庭,在給孩子報課外班的事情上從來不猶豫,背後很可能是“育兒陷阱”帶來的恐慌。
過去40多年的改革開放,讓現在這一代中小學生的父母享受到了巨大的發展紅利,他們也因此被稱作“站在自動扶梯上的人”。他們只要隨着時代的浪潮一同向前,就能收穫體面的生活,積累到一定的社會財富。到了他們的孩子這一代,面臨的是依舊稀缺的優質資源和更爲殘酷的淘汰機制,在此背景下,教育的經濟利益被進一步放大,更多父母下場加入育兒“拼殺戰”也就不足爲奇。文章開頭提到的一年級孩子報十幾個課外班,不過是“劇場效應”下的一個極端個案而已。
對於選擇了密集教養方式的家庭來說,父母儼然成爲經紀人,在體制內外所提供的諸多課程等資源中進行挑選,併爲他們的孩子重組制定出最佳的資源組合。在這場堪稱參數化的設計中,不同孩子拿到的設計規則和具體參數不同,但輸出端的結果則並無大異。
這種“殊途同歸”,從育兒經濟學的角度來說,對照以往的參照系,或許是沒錯的,但當這麼多的孩子經此“參數化設計”都達到同一個或者相似的結果,還會有贏家嗎?當技術重塑生活的進程加快,按照舊經驗進行的參數設計,還能完美適配新社會嗎?即便在這場激烈的育兒競賽中取得了經濟學意義上的成功,又有多少會是孩子真心期待的結果、真心想要的生活呢?
相信每一個父母在新生命降臨之初,都曾發自內心地祈願自己的孩子快樂長大、擁有豐富的人生。也許他們在一些時刻仍會想起自己的初心,但真正勇敢地後退一步的人是如此之少。重新走另外一條路、一條少有人走的路,不僅需要更大勇氣,也需要更大智慧,並不是每一個父母都願意或者有能力面對未知和風險。我們儘可以自嘲或者嘲諷“雞娃”者,但是然後呢?每個人都沒有確切答案,也都在等待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