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爲什麼要放棄漢字了?

越南是一個受漢文化影響極深的國家,作爲和中國一衣帶水的鄰邦,很多越南人向上追溯家族歷史的時候難免追溯到與中國的淵源。在近現代歷史中,越共的諸多領導人包括胡志明在內,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甚至能寫出一筆漂亮的漢字。然而,當越共革命勝利後(1945年8月),卻立刻廢除了漢語,代以所謂的“國語字”。

(一)越南的漢語歷史

很有趣,廢除漢字似乎是近現代漢語文化圈中的一種常事,從日本的日語到朝鮮的諺文,再到越南的國語字,離家的兄弟急切的證明自己已然長大成人。

越南與中國的交流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時期,一統六國的秦始皇派兵南下,並百越而成郡縣,百越之地就包括了今天的廣東、廣西和越南。

由秦而漢,再一直到五代,在漫長的歷史中越南一直都是中國的一個行政地區。唐朝時期,唐政府設立安南都護府對越南地區進行管理,由於安南都護府經常被南詔攻陷,因此唐政府並設靜海軍節度使管理。

隨着晚唐的到來,各地軍閥割據獨立成爲大勢所向,天高皇帝遠的靜海軍獨立傾向尤爲明顯。天祐三年(906年),安南世家出身的曲承裕成爲靜海軍節度使,割據靜海軍,這是越南獨立的開始。

越南後黎朝的歷史學家黎嵩如此記載曲承裕:“曲先主世爲巨族,雄睿智略,因唐之亡,羣心愛戴,共推爲主,都於羅城,民安國治,功德永垂。”

等到宋朝,越南地區以交趾郡的名義成爲了宋朝的一個內藩(朝廷直接轄治下的中原諸侯王國),爲交趾郡王。後來越南建立大瞿越,成爲中國外藩,歷經黎李陳胡黎莫阮數個朝代,都沒有脫離漢文化圈,直到近現代遭受法國殖民。

在秦漢之際,越南人已經有了自己的語言,但沒有自己的文字。因此,秦軍南下後,越南就接受了漢字,漢字漸漸成爲了越南人主要使用的書寫語言。

然而,越南語屬於南亞語系,漢語則是漢藏語系,兩者差異極大,這就導致越南人在漢字的使用過程中產生了種種不便。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越南人創造出了一種獨特的文字——喃字(也稱“南字”)。

這種文字非常獨特,它將兩個漢字合到一起構成一個字,其中的一部分用來表示這個字在越南語中的發音,另外一部分的漢字則表示這個漢字本身的意思。所以,要懂喃字,必須得先懂漢字,這是一種以漢字爲基礎創造的文字。

一些人(包括越南學者)認爲喃字的起源和三國時期的交趾太守士燮有關。有些傳說認爲喃字就是士燮創造的,其目的是教越南人識漢字,相對漢字來說喃字較爲簡化,便於推廣。在具體的傳說裡,士燮把漢語轉化爲地方語言,然後編成歌謠,喃字由此而興。

當然,歷史真相是否如此有待確認,但這一說法流傳的還是比較廣泛的。

(二)近現代的到來

和中國一樣,越南也遭受了近現代的衝擊,西方殖民者陸續造訪了這片土地。最早的拜訪者出現於1527年,是來自葡萄牙的天主教傳教士,難學的漢語和喃字讓這位傳教者分外頭大,最終,他乾脆利用拉丁文創造了一套新的文字來記錄越南口語。

這就是越南拉丁字的起源。之後,不同國家傳教者到來後不約而同的走上了葡萄牙傳教士的後路,他們紛紛創建了新的拉丁字,由於傳教者來自不同的國家,因此越南拉丁字有很大的差異。

對於傳教士而言,標準化運動勢在必行。完成這一工作的是法國傳教士亞歷山大,他在1651年編纂了《越葡拉詞典》,由此統一了越南的拉丁字。

這種文字,也就是後來的“越南國語字”。起初,這種文字的使用率不高,主要的使用者是各國傳教士,主要的作用是印刷宗教書籍。

國語字的推廣者是法國的殖民官員。在法國控制越南後,法國開始對越南進行文化輸出,廢除漢字、教習法語,學會法語的官員可以優先晉升。但是法國殖民者的努力引起了越南民族主義者的激烈反對。

於是法國決定曲線救國,不再推廣法語,轉而推廣與法語關係密切的國語字。而對於越南人使用的漢字,法國人並沒有直接廢除,而是實行一套國語字和漢字雙軌並行的制度。

隨着近現代的到來,全亞洲都開始向西方學習,日本在搞明治維新,中國在搞洋務運動、百日維新、辛亥革命。其中,發起文化大革命的學者們認爲,要搞革命,要國家富強,要文明開化,重點不在船堅炮利,而在於開啓民智。

越南學者有同樣的看法,他們認爲爲了開啓民智,必須傳播西學思想,想要傳播西學思想,大力推廣更容易學會的國語字勢在必行。由此在近代越南掀起了一種辦學、辦報的熱潮。國語字也在這個時候得到了極大的推廣。

(三)漢字的廢除

漢字的廢除,是從越南的獨立開始的。新生而獨立的共和國要使用什麼文字來作爲自己的官方文字呢?

擺在越南政府面前的選項有很多,但是國語字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一個越南人,要學會漢語可能需要數年的努力,要學會英語也可能需要付出十幾個月的心血,但是學會國語字,可能只需要一個月。

這種低廉的推廣成本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正是國語字的簡單易學,讓越南在極短的時間(三個月)裡完成了掃盲運動。

當然,在政治上越南的政治精英也有很多自己的考量,在越南人看來,漢語似乎天然的帶有一種屈辱感,這可能會讓越南人想起曾經附屬於中國的時光,缺乏獨立性。而一個新生的共和國,最需要的就是“獨立”。

這種文化上的驟然改變不可避免的形成了一種割裂。 我們常說,文字是一個國家的人文命脈,改變文字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對過往的拋棄。這種割裂廣泛的見於如今的朝鮮、韓國和越南,韓國人看不懂漢字,在歷史研究領域不得不見教於中國學者的情況時有發生。

而越南則出現了另外一種囧相,很多越南的古老家譜使用的都是漢字,面對這份老祖宗傳下來的遺物,越南人卻只能面面相覷的尷尬一笑,很多越南朋友喜歡拿着50年代以前的書籍、典籍、歷史記錄找中國人請教問題,原因就在於此。

在越南獨立的時刻,改變文字肯定是一個略顯艱難的決定。這種情感很容易理解,在著名的短篇小說《最後一課》中,被佔領的領土將不再教授法語,學校必須改爲教授德語,孩子們和老師在獨特而肅穆的背景中完成了最後一課的教授,在永遠都忘不掉的最後一課裡,孩子們學會的最後一句話是“法蘭西萬歲!”。

作者: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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