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世繪中探尋中國元素

環球時報記者 邢曉婧】提起浮世繪中國觀衆首先想到的大都是日本江戶時代畫師葛飾北齋創作的《富嶽三十六景》之《神奈川衝浪裡》。連天的巨浪佔據畫面大部分空間,高聳的浪尖彷彿一瞬間便要傾盆落下。遠處的富士山巋然不動,爲整個驚心動魄的場面增添了一份平靜的對比。畫中面對驚濤巨浪的漁民低頭俯首,表情寧靜,似乎打算徑直穿過巨浪。這幅詮釋人類直面困難、頑強奮進的作品堪稱日本浮世繪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神作”。《遇見浮世·博覽江戶——江戶時代浮世繪原版珍藏展》日前在北京今日美術館拉開帷幕,展出100幅出自日本江戶時代和明治時代的藏品(如圖)。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策展徐赫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說,作爲版畫作品,浮世繪的數量和收藏者較多,在日本相關展覽層出不窮。由於觀衆不太懂得欣賞,浮世繪此前在中國的藝術價值被低估了,這幾年才重新走進市場。

“浮世繪”的字面譯文是“虛浮世界的繪畫”,興盛於日本江戶時代。以往國內的浮世繪主題展,多以展出葛飾北齋、歌川廣重、喜多川歌麿等名家名品爲主,或者按照時間、流派、內容等類別區分,從構圖、色彩、佈景等藝術角度賞析。“浮世繪是貼近民生的作品,不是高端事物,純藝術角度難以讓觀衆產生共鳴。”徐赫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說,早期的浮世繪相當於中國的掛曆,逐漸演變成電影海報、明星海報。後來出門旅遊的人多了,浮世繪又變成旅遊攻略般的存在。江戶時代的家長還喜歡給孩子買講鬼怪故事的浮世繪,就是現在的“繪本”。此次展覽聚焦當時社會的原狀原貌,以“入城”“入室”“入魂”三段式分法呈現“浮世繪”。徐赫說,希望從“百姓日常”的角度切入,以平民的視角,呈現那個時代的故事,辦一場讓人“看得懂”的展覽。

中日之間的文化融合是《遇見浮世》展覽的一大看點。琵琶、二胡古箏等出現在浮世繪作品當中,說明源自中國的樂器在日本得到廣泛傳播。《江戶砂子年中行事》中包括《端午之圖》《七夕之圖》《重陽之圖》等作品,起源於中國的“節句(節日)”儘管在具體日期和慶祝方式上與日本不完全相同,但“賞菊花”“喝菊花酒”等風俗的體現,爲浮世繪增添不少中國元素

爲了增強中國觀衆的代入感,該展在藏品選擇上大有講究。徐赫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中國遊客赴日旅遊必去上野公園淺草寺景點打卡,展現這些景點在江戶時代風貌的浮世繪作品人氣頗高。

在三代歌川廣重創作的《東京名所內上野公園地不忍見晴圖》前,記者看到兩名女生在討論着。她們指着畫中頭戴禮帽、身着夕陽貴族服飾的人對記者說,旅遊的時候看到上野公園裡有很多外國人,沒想到早在明治時代那裡就是博覽會和賽馬等衆多活動的舞臺,還有貴族光顧的西餐廳,彼時已相當國際化。日本駐華大使館新聞文化中心參贊伊藤直人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稱,《遇見浮世》展出了日本明治時代和江戶時代的作品,新舊時代的融合,在浮世繪作品中呈現出一種別樣的美。那時整個社會在經濟、文化、教育等方面都運行良好,可以看出日本文明開化的痕跡。

伊藤直人以日本明治時代畫師水野年方於1890年創作的《婦人抹茶會》舉例:這幅作品中可以看到幾位女性研習茶道,中國觀衆可能都知道這象徵着日本文化。可實際上,在明治時代以前,茶道是男人的文化。到了明治時代,茶道作爲女性的教養項目廣爲人知,這種變化延續至今。他說,一般觀衆即便無法發掘這麼多歷史細節,單純感受一下浮世繪這種藝術形式也是好事。

徐赫所在的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策劃過不少傳統文物展覽,由於對觀衆的藝術理解有一定要求,一直以來比較小衆。《遇見浮世》基於浮世繪的民間屬性,在商業化大衆化嘗試中取得成功。她告訴記者,近年來在藝術展覽方面和日本的合作比較多,“走出去”的同時也在“引進來”。除了浮世繪,日本陶器相關的項目也在運行當中。因爲陶器是靜態的,普通觀衆難以理解日本流行的“侘寂美學”,所以這種展覽不會輻射大衆,無法像浮世繪一樣老少咸宜。“傳統意義上的日本文物在中國展出不會受到太大關注。一方面因爲中國文物博大精深,觀衆有民族自豪感,認爲沒有必要欣賞日本文物。另一方面,日本古代文物比較貴族化不太親民,此前舉行過類似展覽反響平平。”

在徐赫看來,日本現當代藝術在中國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比如《千與千尋》《天空之城》等熱門動畫電影的作者宮崎駿、日本音樂家久石讓、日本作曲家阪本龍一等名家在中國已有穩定的受衆羣體,若是他們的藝術作品在中國展出,很有可能“出圈”。

《遇見浮世》的成功讓徐赫收穫一些經驗。“首先在策展方向要走相對平民化和大衆化路線,哪怕一個文物,也要儘量以讓人能看懂的方式解讀。其次,可以嘗試通過微博等網絡平臺增強與年輕觀衆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