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梅的填鴨式教育,憑什麼被點贊?

連續十年高考綜合上線率100%、1800多名女子從這裡走出大山,2020年高考17人六百分以上,創造當地最高升學率……

張桂梅創辦的華坪女子高中取得優異成績刷屏後,一個爭議被頂上了熱搜。

“這種死記硬背的填鴨教育,只能培養出背答案的機器,怎麼算得上是培養人才?”

張桂梅校長沒有迴避,而是做出了正面解釋。

“我們的教育是填鴨式。問題是孩子們基礎太差,不這麼做是救不出她們的,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1.

“沒辦法的辦法”

張桂梅的教育方式是填鴨嗎?

的確是的。

在華坪女子高級中學,她給孩子們制定了極其嚴格的規章制度。

一句“沒辦法的辦法”,道出了張校長的無奈。

女孩們早上五點必須起牀學習,張桂梅會對着喇叭大聲叫醒她們。

吃飯也有嚴格的時間規範。

飯後三分鐘,她們必須從教室趕到食堂,吃飯時也不能隨心所欲,而是要控制在十分鐘之內,舀湯不能交頭接耳……

緊張的狀態要持續到晚上12點,一絲一毫的時間都要用在讀書上。

拿起書本,要不停地反覆誦背書上的內容;

面對題目,十分鐘想不出答案老師會在旁催促;

即使累的頭昏腦脹,讀不懂題目的意思,也要大量刷題

深夜走廊背書的學生

老師們同樣被繁重的教學任務壓迫着。

有老師前一天新婚,沒等家裡安置妥當,第二天就來上課了;

有老師做腫瘤手術,當醫生表示能穿衣服了,她立刻放棄休養,來校上課。

張桂梅用更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

每天凌晨5點15分,比孩子們更早地起牀;

晚上等12點之後,孩子們都休息了,她纔在宿舍樓裡陪她們睡下,白天則不間斷地處理各種事務、家訪和巡查

學校老師接受採訪

63歲,無房無車的張桂梅說:“我就住這,萬一有事能幫她們擋點什麼。”

學生、老師的苦和累,成就了華坪女中名列前茅的優異成績。

與其同時,很多人在質疑:每天只睡五個半小時,他們的身體素質會不會受到影響?

只會應試的“小鎮做題家”,到了大學真的能夠適應大城市的生活,能正常與周圍的同學交往嗎?

題海戰術早被證明不能培養出“全方面、高素質”人才。

校裡曾有一個孩子距離清華大學錄取分數線只差5分。

那是一個學習很努力的女孩,能夠通背教材,因爲沒有更專業的輔導,只差那麼一點點,與中國一流學府失之交臂。

張桂梅痛心後悔,但又別無他選。

原因在於華坪女高的情況複雜,很多女孩,此前未受到系統教育,知識水平參差不齊。

建校起,老師們要傳授的不僅僅是高中三年的知識,而是要根據孩子們不同的學習程度,從小學初中開始教。

靠吃苦追趕落下十幾年的功課

三年要學完十二年的全部課程,在如此艱鉅的教學任務下,填鴨式教學是最無奈,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2.

不是不能減負,而是必須“填鴨”

身爲教育者,張桂梅固然知道,“填鴨式教育”從被提出的那天起,就在遭受唾棄。

但在大家吶喊該給學生減輕負擔的時候,都忽視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談“朝九晚五”、“素質教育”、不是所有孩子都上得起興趣班。

深知孩子起跑落後的張桂梅

高曉鬆家庭正是素質教育。

高曉鬆培養女兒學習了許多技能:跳舞、彈琴馬術……

他全家都秉持着“分數多寡不重要,保持人格和情操纔是首位”觀念,聽起來是多麼開放理想的教育典範,令人心馳神往地幻想。

但稍加了解高曉鬆家庭背景的人就知道,他的媽媽生在德國,父母均畢業於清華;外公外婆是世界頂級院校的教授。

對他來說,大學並不是改變命運的那塊跳板,只是自己衆多選擇中的一個

同樣,自打你出生起配套的一切,也許也是大多數山區孩子不敢奢望的終點線。

一味指責山裡的教育有缺陷時,可曾想過看似理所當然的事,對他們來說,有多遙不可及?

“素質教育,有的孩子得到了詩和遠方,而他們,得到的只是一輩子離不開的鄉村田野。”

條件的艱苦、教育資源的匱乏,孩子們薄弱的基礎,不“填鴨”,根本沒有希望。

除了拼命學習、飛出大山,他們沒有第二條路。

3.

拼命,是唯一的路

我們也許沒體驗過山裡的難,但不能裝作不知道他們的苦。

城市裡隨處可見的教育場所,在山村堪稱奢侈。

數據顯示,就教育門檻相對較低的幼兒園來說,覆蓋率也有很大差異。

城鎮的幼兒園覆蓋率爲75.6%,農村比例僅爲49.9%,可見大部分農村家庭都無法滿足基本的上學條件。

原本就不密集的鄉村學校,因爲小規模學校被撤併,分佈更加稀疏。

居住位置遙遠偏僻的孩子們,爲了上學跨河涉水、爬山越嶺

沒有交通工具,在零下十幾度的冬天,要走路幾小時去上學。

孩子稚嫩的小手,早就佈滿了凍瘡

雲南昭通的一名小學生,被稱作“冰花男孩

天氣很冷,孩子走了一個多小時纔到學校,頭髮都被冰霜染白。

在一次新聞採訪中,記者問他想到外面看看嗎?

他說:“我連鎮上都沒去過,沒有走出過村子。我最想去北京,我想去看看那裡的學生是怎麼讀書的。”

爲了上學,他們願意吃苦,但家長卻未必同意他們上學。

對農村家庭來說,一家人總要先活下來,纔有空去想其他事。

這裡的孩子要一邊成長,一邊兼顧家庭的擔子。

城市裡的孩子上早教課的時候,他們或許已經開始肩挑餵豬、燒飯、照顧弟弟妹妹的重擔。

城市裡的孩子穿梭於學校和輔導班,備戰中高考時,他們爲了緩解家庭的困難,不分日夜地幹活。

被媽媽叫回家掰包穀的高三女孩

《REAP農村教育行動》的一項統計顯示,在西部貧苦農村,63%的學生不能接受完整的高中教育,也就是說,100人中,僅有30人能高中畢業。

他們努力學習,尚且不知道能否走出農村,如果鬆懈下來,恐怕只能面對繁重的農活

農村孩子在艱苦環境下求學

在貧窮的世界裡,無論一個人如何努力,都很難改變現實。

他們沒有時間去做別的事情,解決生計就已耗費所有精力;

他們不奢望能夠安心學習,因爲每天能夠吃飽飯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從始至終,活着本身就讓他們耗盡了所有力氣。

4.

一無所有,也可以放手一搏

幸運的是,還有和張桂梅一樣的人,正在努力改變着一切,和孩子們一起,走上一條任重而道遠的路。

爲了讓更多的農村孩子有機會聽課,葉連平老先生退休後,自費辦起“留守兒童之家”,開始無償上課,在崗位上一堅守就是三十年。

這位90多歲的老人和生命賽跑,爲了多留給孩子們一些知識。

有人稱讚他是“永不熄滅的燭光”,葉連平搖搖頭說:

“我哪裡有燭光那麼亮,我充其量是隻螢火蟲,追趕着時間,能幹一點、就是一點。”

批改作業的的葉老師

“我想成爲家鄉的代言人,鼓勵更多人回到鄉村建設,振興鄉村。”

龍晶睛第一次前往湘西大山深處助學,還只有十七歲。

龍晶睛和孩子/來源:搜狐網

如今,她的公益之路已經走過了九個年頭,無論嚴寒酷暑都要奔赴山區,赴孩子們的約定。

志願者和孩子們/來源:財經頻道-海外網

善良和堅持下,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到山區慈善援助中。

他們不在乎條件艱苦簡陋,不在乎人要光鮮體面,不在意外界評說。

爲了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山區孩子的不易,他們靠着赤誠的心,一點一滴作改變。

就像漆黑暗夜裡的星,可能不夠絢爛,可能沒有一次性把事情做到最好;

但有一份熱就發一分光,足以讓人們看見堅持和希望。

和日夜苦讀相比,困於大山纔是孩子們真正的考驗;

人類不是救世主,無法瞬間把孩子從貧困無助的環境中解救出來,

但是,至少不該被責怪。

因爲他們已經傾盡所有給孩子們提供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當男孩女孩們踏入大城市,走進夢寐以求的學府時,一定會感謝當初指引她們從大山裡走出來的一顆顆啓明星

同樣,也希望山外的人們帶給孩子們的故事,足夠溫暖,而不是單薄的質疑和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