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爲助身障寧棄社會福利? 黑道:我有私心,沒那麼偉大
想到「黑道」兩字,多數人腦中多半會浮出爲非作歹、逞兇鬥狠的畫面,認爲這羣人就是打從骨子裡壞,應受到制裁;然而若聽到愛樂二手書坊負責人——石皓文的故事,知道了他對自己人生的反思、以及自回頭開始所做出的奉獻,或許會讓人對這些「浪子回頭」的人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憶起當初加入幫派的原因,石皓文表示,其實也沒有特別想過會走這條路,有時候實在是環境使然。他說,國中一年級開學第一天,他帶着註冊費準備上學,走着走着卻突然被一羣學長拖進小巷內勒索,縱使石皓文抵死不從,在勢單力薄之下依然被圍毆、註冊費隨後也被搶奪一空,因媽媽從小實施打罵教育,無論如何只要被家裡知道了,都是先打再說,多次下來,他心裡逐漸浮出「你欺負我,那我就欺負回去」的報復感,竟也導致他開始走上歧途。
案子越做越大的石皓文,後來因爲一起討債案遭到判刑,在服刑時聽到從小與自己最親的爺爺過世,卻因自己仍在牢中無法見到最後一面,悲痛萬分之下他決定洗心革面,出獄以後便開始經營冷氣承包業務。沒想到因爲太累、加上重物不斷壓迫到脊椎神經,又遇上了醫師誤診,讓他一夕之間成了重度殘障。行動不便的他無法繼續工作,只能領低收入戶補助過日,「我記得那時候整個店面能搬的都被搬光了,但搬光了還是不夠賠」。
石皓文想起,準備經歷手術前,有家人原本要來簽訂手術同意書,但一聽到手術失敗可能要負起責任,便立刻改口「沒有,我們只是朋友而已」,後來只好自己簽名,「但真的也不能怪他啦,」石皓文說,「那時候我對我媽媽對我爺爺這樣,人家這樣對我我也沒什麼好講。」後來因爲沒有錢、術後又會失禁,石皓文總會被醫院部門之間當皮球般踢來踢去,「護士也會念我,因爲嫌我(失禁)麻煩。我牀單包一包,爬也要爬到廁所去清乾淨,不然我能怎麼辦?」
原本改爲經營網路書店的石皓文,在與女友在一起後,因她熱愛閱讀,兩人便開始合作、學着如何經營實體書店。身爲慈濟委員的石皓文,經常被師姐帶去關懷長者及輕度身障者,「我就像是一個招牌:重度殘障都可以成爲委員了,你們還有什麼不行的?」後來認識了一位帕金森氏症的老人,快70歲了、學識也很淵博,卻因爲早年較荒誕不經而被家人放棄,「那時我就想着把書店樓上套房給他們住,他們平常狀況可以就來樓下幫我。」這也是愛閱開始接觸身障人士的契機。
後來石皓文輾轉又接觸到許多身障者,從嚴重燒燙傷、完全不能照射太陽的,到得到罕見疾病、全身皮會不斷掉落的...「一般人看到就不太敢靠近的那種,我這裡都有。」因愛閱知名度越來越高,讓許多人也注意到這些店員,而店員們也陸陸續續地得到更好的工作機會,前前後後也誤打誤撞地協助了十幾人,「都是很成功的二次聘用案例啦!」
爲了幫助這些弱勢族羣,石皓文寧願放棄自身的低收入戶補助,也堅持要把書店做好,他坦言,「沒有那麼偉大啦!況且有女友還是會想到將來、員工還是會爲輔啊,只是實體店面開始以後,必須要有盈利事業登記證,總不能有了店面還拿政府的錢,那政府一定馬上知道。只是說我那時候沒有想太多,因爲愛閱正在拼。」
談到愛閱,石皓文認爲,「愛閱是一個能夠包容很多事情的地方」。雖說因爲店面小,相較於其他書店之下沒那麼整齊、有制度,但他相信踏進店內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自在、無拘無束。他提到,臺灣的基金會特別多,可惜每個人都很獨立、不會橫向溝通。然而正因社工告訴他,只要堅守原則、做好自己想做的事,當做大了以後,別人纔會聽你講的話,也纔有辦法改變一些生態。
石皓文表示,感謝越來越多善心民衆的支持,讓愛閱能繼續堅持下去。從以前逞兇鬥狠的模樣,到現在心心念念只爲幫助更多身障者二度就業,石皓文開玩笑的說「你說我從以前那樣變現在這樣,我覺得我就是廢物利用」,或許正是這種想法,讓他更深信,沒有一個人應該被放棄,只要找對地方、擺對位置,任何人都能再次被看見。而愛閱?正是那包容所有差異,溫柔給予支持與懷抱的港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