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漫遊者的長沙
產生於工業文明的現代城市,提供的是萬花筒式的人文風光。在城市裡,我們儘可以做一個本雅明所謂的“遊手好閒者”,四下環顧,自由晃盪,忘掉諸多文藝作品——尤其是旅遊文字帶給我們的偏見。
在衆多中國城市中,長沙屬於標籤不那麼鮮明的一個,既不火爆,也不小資,既不古樸,也不是各種後現代主義建築的實驗場。這恰恰符合漫遊者的心意,一切全憑自己定義,甚至無須定義。
漫遊者的美好時代
當謳歌鄉村生活在旅遊圈裡成爲一種“政治正確”時,英國作家簡·莫里斯卻毫不掩飾她對城市生活的熱愛:“城市之於我,意味着希望。透過那開闊的原野,眺望遠處的城市,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越是遠離鄉村的城市,就越是值得期待,因爲它能爲你帶來一種異乎尋常的體驗。”不同於鄉村生活的千篇一律、波瀾不驚,莫里斯眼中的城市生活“隨時隨地都在變化”,“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新奇想法”。
18世紀中葉以來,工業革命促進了現代城市的蓬勃發展,城市之間的差異也愈加明顯,日漸形成自己的風格乃至性格。面對日新月異的城市,最享受的旅行方式,莫過於做一個本雅明筆下的“漫遊者”,無所事事,又樂在其中,就連尋常街道也能因爲建築工藝的進步、生活方式的多樣化而成爲充滿想象的舒適所在,“他靠在房屋外的牆壁上,就像一般的市民在家中的四壁裡一樣安然自得。對他來說,閃閃發光的琺琅商業招牌至少是牆壁上的點綴裝飾,不亞於一個有資產者的客廳裡的一幅油畫。牆壁就是他墊筆記本的書桌;書報亭是他的圖書館;咖啡店的階梯是他工作之餘向家裡俯視的陽臺。”
誠然,都市的喧囂令人生厭,但這也是讓生活保持熱鬧、豐富的代價。更何況,城市生活本是多元的,喧囂之外總不乏靜謐角落,可能是一條古樸的街道,或是一間空靈的小書店。相反,你很難在鄉村中找到城市纔有的繁華。有趣的是,就像大多表達宮怨、閨怨的詩詞出自男人之手一樣,那些謳歌鄉野的文章也多半是由城裡人寫就的。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句話不免被使用過度,可是用來形容今日的城市漫遊,依然恰到好處。交通便捷程度的提升,使得我們有了更多去往他鄉的可能,特別是城市。城市漫遊,也不再是少數思想家或文學家的專利,只要漫遊者學會與城市進行各種“對話”,一樣會產生文化碰撞的火花。溫州、麗水、金華一帶的浙南城市,在許多人眼中是乏味的旅遊目的地,缺乏古老的建築、旖旎的風光,可是跟隨美國記者彼得·海斯勒(Peter Hessler)漫遊式的腳步,會發現這些地方同樣趣味盎然。誠如簡·莫里斯所言:“不帶目的,隨處走走”,是觀察世界的一種技巧。
漫遊城市,不必抱有走遍每一個角落的野心。就像王子猷雪夜訪友一樣,目的地不是最重要的,甚至連行走的方式都無關宏旨,重要的是心境。若真能“乘興而行,興盡而返”,漫遊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何必見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