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美將公佈新軍售》梅復興／M109A6自走榴彈砲：萬事俱備 只欠東風？
▲M-109A6 Paladin firing。（圖／維基百科）
●梅復興／臺海安全研析中心主任，長期鑽研國防，嫺熟美臺安全關係，曾創辦並主編《臺海軍情》電子期刊
媒體報導拜登政府可能於近期內就宣佈對我國出售M109A6自走榴彈炮，並將暫以「銅斑蛇」（Copperhead）雷射導引砲彈搭配勉強滿足需求，計劃於2023至2025年引進接裝。
國軍的身管火砲役齡普遍偏高，無論射程／精度、機動性、整合射控與反應時間、人力需求等性能亦嚴重落後現今水平。所以，陸軍多年來不斷爭取更新其極其老舊砲兵主戰裝備，尤其希望能獲得新型的155公釐榴彈炮。
背景思維
約五年前，美軍方曾藉我高階長官訪美的機會主動安排在夏威夷參訪M777輕型牽引式155榴彈砲部隊，希望臺灣能考慮採購。
▲M777輕型牽引式155榴彈砲。（圖／DVIDS）
由於該砲僅重4,200公斤，顯著低於國軍已服役超過半世紀的M114榴彈砲（5,800公斤）或M1加農砲（13,800公斤），而在射程、精度、彈種選項與人力需求等方面均遠優於（基本上二次大戰技術水準的）後兩者，陸軍表示了高度興趣。
但由於當時國安高層對國防事務箝制日緊，包括建軍投資等細部決策都必須得其首肯方能放行。
而在火砲更新案上，因軍方專業與國安會意見不同，致使M777案受到巨大阻力。
後來又因商業運作上的某些舉措失當造成高層印象不佳，致使究竟是應該籌獲M777牽引式榴彈砲還是M109A6自走榴砲出現了反覆和拉鋸。
終於，在2018年底，當時國防部長嚴德發德力主採用履帶底盤，並與國安高層取得妥協後，才拍板推動採購M109A6自走砲。
▲High Mobility Artillery Rocket System（HIMARS）。（圖／翻攝自Lockheed Martin）
雖然最後的採購數量因受其他購案排擠 （尤其同屬陸軍火砲需求的HIMARS長程砲兵火箭系統）而比原先規劃需求驟減逾半，從百餘輛減少至40輛左右，但至少還是得以籌建了。
同時也規劃希望藉由此案獲得美方釋出M982A1「神劍」 （Excalibur）精準導引砲彈，讓M109A6案不僅成爲爲陸軍身管火砲現代化的核心，也有助於陸軍在當時以「濱海決勝、灘岸殲敵」爲用兵指導下的防衛作戰得以維持其任務角色。
▲M982 Excalibur。（圖／翻攝自維基百科／U.S. Army）
可見，M109A6與HIMARS兩案實在得之不易，亦可視爲陸軍短期內在砲兵裝備更新方面的最後衝刺！
較以國軍現役的各型牽引或自走式火砲，M109A6具有整合式射控系統，可透過數位通信系統接收外來射擊任務指令、自動解算砲令並調整方位射角等諸元，並能於停車後60秒內就射擊第一發。
射擊完成後並可自動恢復至機動狀態，讓組員迅速轉移陣地，以避免敵軍反砲擊。在射擊性能方面，該砲使用M982A1增程導引彈時最大射程可達40公里，顯著優於國軍現用的各型火砲。
陸軍當初的目的之一也是希望藉採購M109A6以引進美軍的「先進野戰砲兵戰術資料系統」（AFATDS）。
▲M109A6。（圖／US Army Acquisition Support Center）
後者可集成戰場火力支援所需之共同作戰圖像（COP），有效綜合指管砲兵火力、並協調包括戰術飛彈與空中支援等其他火力。
AFATDS可對從各感測系統偵測到的目標進行優先排序、並使用戰情資料結合指揮官的指令進行攻擊分析與火力安排，除了處理傳統的預定計劃目標外，亦可應付高時效性目標。
譬如，在伊拉克戰爭中，AFATDS實現了讓基層部隊於發現目標後270秒鐘內便可對目標實施打擊，遠遠快於之前的反應時間。
M109A6案雖尚未獲美國正式批准，但川普政府去（2020）年10月便已隨HIMARS火箭系統首次出售了國際版的AFATDS給我國。
M109A6納入了2020年度的國防預算開始執行，而去年底美國原本預計對臺的7項軍售中也有此案（MS-110偵照莢艙、HIMARS多管火箭/ATACMS戰術飛彈系統、MQ-9B大型無人機、魚叉岸防飛彈系統、SLAM-ER空射陸攻飛彈、FICS陸軍區域通信系統、M109A6自走榴彈炮）。
但川普政府在卸任前只完成了其中6案通告國會的程序，而M109A6 155 公釐自走榴彈炮卻迄今仍未正式出售。
精準導引砲彈的關鍵因素
這個中因素很多，但最主要的問題在於陸軍要求美方隨砲供售精準導引砲彈，以對泊地／換乘區之敵方兩棲載臺執行有效攻擊。
然而，陸軍原規劃的M982A1 Excalibur彈因系美國與瑞典合作開發，使用了相當的瑞典技術含量（彈體、彈底、彈道設計、酬載／裝藥），而因瑞典法律禁止對「非國家」出口軍事裝備，故無法取得輸出許可。
其實，早在至少兩年以前就知道這個問題存在，美臺軍廠各方也都設法尋求解決之道，但始終未能成功。而在瑞典這條路確定死會後，美方亦考慮Vulcano或M1156/PGK等替代方案。
▲M1156 Precision Guidance Kit。（圖／維基百科）
Vulcano彈使用GPS導引，精度與M982A1相當，但射程長達40-60公里，猶勝後者一籌。且衍生型尚具半主動雷射導引，理論上可打擊活動目標，不失爲理想的替代方案。
然而，該彈是意大利研發的，雖與製造M109A6的貝宜系統公司（BAE Systems）合作國際行銷，但能否出售給臺灣還是有可能遭羅馬、甚至歐盟否決的疑慮。
於是，近來替代選項轉而聚焦在普通砲彈上加裝精準導引套件（Precision-Guidance Kit或稱PGK）的思路上。
M1156 PGK是一個可加裝在砲彈頭部（原引信位置）的導引／控制套件，藉由GPS衛星（GPS-M）導引，並配合小型控制翼面調整砲彈的飛行彈道，以大幅提升砲彈的精準度。
譬如說，傳統的M549A1 155公釐砲彈在最大射程時的公算誤差達267公尺（CEP，即有一半的機率砲彈會落在這個半徑的圓形範圍之內），而這基本上已超出該彈的有效殺傷半徑（約50公尺人員致命、150公尺致傷）。
M982的精度可壓縮到6公尺，性能極爲優異，非常適合精準打擊點目標。但單價也非常之高，譬如去年美國對荷蘭出售199枚M982A1，總價就高達4000萬美元，平均單價約20萬美元！
相形之下，M1156 PGK的設計精度目標值爲30公尺CEP，而實際驗證結果則有過半數測試彈達到優於10公尺CEP！PGK套件的成本也遠低於M982這樣的精準導引砲彈。
▲Precision Guidance Kit（PGK）。（圖／US Army Acquisition Support Center）
以2020年美國向荷蘭出口3500組M1156套件爲例，3500組M1156套件報價7000萬美元，平均每組套件僅約2萬美元。即便加上砲彈本身的價錢（一般僅約數千美元），每發準精準砲彈的總成本也還不到3萬美元，僅約M982的六分之一。
這對於大幅降低精準打擊的單位成本（cost per kill）極有助益，更對於藉普及化精準打擊能力來提升量小質精部隊之戰力意義重大。
由於這是完全美國自主的技術，由諾格（NG）公司產製，並已在美軍服役，也有出售給盟邦的案例，所以對臺出口應該比較沒有困難。但此案仍待奔走推動，目前尚不確定是否（何時）能夠獲得。
無論如何，軍方對此案的態度相當明確，精準導引砲彈是當初國防部覈准該案作戰需求的關鍵要素，絕對必須獲得，否則採購M109A6就沒有意義了。
至於媒體近月來報導美方考慮以「銅斑蛇」（M712 Copperhead）雷射導引砲彈替代「神劍」之議，這頂多是聊勝於無的過渡方案。
蓋「銅斑蛇」源自1970年代後期的技術，不僅射程相對有限（僅約16公里），又須雷射指標導引，在戰術彈性與同時接戰能量上均相當受限。
該彈最早實戰驗證於1991年的首次波灣戰爭，而國軍也於多年前便已獲得「銅斑蛇」，並曾在演習中實彈展示戰力。
由於「銅斑蛇」早在1990年便已停產，就算此次提供給國軍墊檔，也都難免會是彈齡超過三旬了的美軍庫存品。
不過，鑑於美國2017年還曾援助黎巴嫩800餘發「銅斑蛇」以補充打擊伊斯蘭國（ISIL）的作戰消耗，故該型彈目前妥善狀況應仍堪實戰使用。
重新辯證的聲音？
由於精準砲彈的問題導致此案一再延宕，臺灣方面似乎對M109A6案也開始重新思考。
美方官員日前透露，他們最近有耳聞臺灣軍方已在評估，倘若今年內美方仍不正式通告國會的話，就傾向放棄採購M109A6，而將省下的預算轉用於提升監偵目獲能力與機動力等優先順序更高的需求。
至於可能是改優先投資哪些些具體能力，美軍方涉臺官員並未詳言，但表示，臺灣軍方顯然對去年「雙亞戰爭」（Nagorno-Karabakh War）有所研究，並鑑於相關教訓正重新評估一些原定規劃。
此外，臺灣軍方內部也始終擔憂，防護力較佳的履帶自走砲雖有其一定優點，但也因後勤負擔大，未來底盤的維修勢必會影響全系統的妥善率，反而遠不如2.5噸卡車（如：中型戰術輪車）便可牽引機動的M777榴砲。
也就是說，就算砲的妥善狀況良好，但若底盤故障，那M109A6就會完全失去戰力。故姑且不考慮M109A6與M777單價上的差異（後者略較便宜）或全夀期成本的差異（M777+牽引載具遠比M109A6爲低），純就簡化後勤、確保戰力的角度來看，M109A6還是頗值得商榷的。
▲M777榴彈砲。（圖／翻攝自美國陸軍官網）
事實上，美方也一直都有意見認爲，M109A6的射程相對有限，即便使用火箭增程精準導引砲彈也只能達到40公里之譜。這對於攻擊正積極走向「超地平線突擊」、即將要能在離岸40公里以上海域換乘的共軍兩棲部隊來說，效果有限。
這是因爲在實戰情況下，國軍的火砲不可能像公開演習時那樣擺開在海灘上，而勢須隱蔽於較內陸的陣地，故有效涵蓋範圍絕對低於離岸40公里以下。
同時，多年來不斷呼籲臺灣採納「非對稱」作戰構想的美軍，也一再質疑重達29噸，體積龐大顯著的M109A6砲車是否會比其他方案更具存活性或戰術彈性。
所謂的其他可能方案包括改採購新型（配備較長倍徑炮管之）牽引式火砲或輪型車載式火砲、（增購）多管火箭系統，甚至籌建攻擊型無人機／滯空型彈械（loitering munitions）等。
萬事俱備 只欠東風？
那究竟M109A6會不會賣／買？美國何時纔可能宣佈呢？
基本上，M109A6案本身在美政府的跨部會審查於今年第一季業已完成，基本上隨時都可以通知國會了。
▲據媒體報導，美國近期將透過美國國會公告M109A6軍售案。（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但拜登政府剛纔上臺不久，川普政府去年12月又才最後批准的軍售，所以雖然臺海風雲日緊、美方高級官員與將領近來也都公開高度關切中共對臺灣的銳進與威嚇，華府目前並不急於在近期內宣佈新的軍售以加持臺北。
美方官員與圈內人士原本都認爲，若無特別事態發展，拜登政府比較可能今年第三季（夏秋）以後才處理此案。
然與拜登政策高層接近的人士指出，雖然高成本的自走火砲未見得最符合臺灣優先的軍事需要，但由於臺北目前並無新的軍事申購項目可於未來數月內完成審查程序，故若拜登政府近期內希望透過宣佈軍售來彰顯對臺灣安全上的承諾與支持，那M109A6恐怕就是唯一可用，而又萬事俱備的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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