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介白／消失的科學證據 失衡的司法天秤
▲頂新越南油品案二審遭無罪逆轉改判15年，科學證據消失在判決之中，有罪推定下讓司法天秤失衡。（圖／視覺中國）
2014年造成32死的高雄氣爆事件，沒意外，李長榮化工前董座李謀偉等官商全部有罪，而這就如同身陷食安風爆的頂新魏家一樣，因爲當時社會瀰漫着濃濃的肅殺氣氛，滅頂的結果，沒罪纔是大新聞。
4月底，魏應充的越南油品案二審，遭無罪逆轉改判15年，新聞反而小了，多奇怪的現象。會拿氣爆案當引子，理由很簡單，氣爆案的判決要靠科學鑑定來釐清官商疏失，頂新案也得仰賴科學證據來佐證，但頂新案中專業的油脂精煉，被檢察官說成是把不能吃的變成能吃的，一審的無罪判決用科學專業來講話，案子來到二審，科學證據又消失在判決之中，選擇性的取證及有罪推論，讓人有種「拿清朝的劍，斬明朝的臣」的狐疑與不解。
再就量刑上來看，高雄氣爆案的12名官商，被訴的罪名是業務過失致死，法定刑最重爲5年，判到4年或4年10月算是重判；至於頂新油品案，魏應充從彰化地院的無罪判決，於4月底被臺中高分院逆轉改判15年，食品業的法律風險等同殺人罪，而且不須有造成消費者健康受損或死亡的結果，只要有攙僞或假冒，賣食品的刑責竟與販毒同級。重判的背後都有民粹的壓力使然，但都量刑失衡。
氣爆案與頂新油品案本是不搭軋的兩個案件，但卻有極爲類似的地方，都是最近相繼判決的社會矚目大案，也都牽涉科學鑑定；氣爆案的被告官商要求找國際權威機構進行科學鑑定，否則不足以釐清責任歸屬；頂新案中購自越南的油脂，也涉及科學專業，但無視科學存在，不看臺越司法互助的官方文書，加上偵審接力賽式的選擇性採證，看似符合了社會期待，但獲罪者，都是罪有應得嗎？答案恐怕未必。
關於氣爆，沒人願意看到等同電影特效般的災難場景，真實的發生在我們的家園，只是在後續的司法究責中，是罪有應得還是莫名的替死鬼，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如果司法無法成爲公平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無視科學與證據的存在，只是爲了堵住社會不滿的聲浪而已，別以爲事不關己，未來你我都可能是司法人權的潛在被害人。
動見觀瞻的社會矚目大案，背景往往都很不單純，如果案件本身再牽扯到政治，從啓動偵查的地檢署到後續的司法審判，就案件的體質來說，已經算是先天不良；若證據再不夠的後天失調，案子該如何符合社會期待？
涉及氣爆案遭判刑者人人都喊冤，都說跟自己無關，否認疏矢，榮化前董座李謀偉在判決後的迴應「法院給了判決，卻沒給社會一個真相」、「司法未能找出問題真正原因，並解決所有漏洞，你我都是潛在的被害者」，這是被告慣性的脫罪喊冤之詞，還是另有隱情的卑微哀求聲。
氣爆的刑事究責要釐清氣爆的發生與官商間的因果關係，只有相信科學，讓具公正的鑑定單位來說話，但很遺憾的，高雄氣爆案看不到科學的影子，也難怪被告強烈質疑，指檢方請來的專家證人，在法院具結下坦言對流體力學等專業問題不是很瞭解，而被告從國外找來的專家證人聲請，卻被法院駁回不準。
再來看看頂新案。食用油脂的製成須要透過科學的「精煉」程序，將原料油脂可能含有的重金屬、酸價、多環芳香族碳氫化合物等予以排除，而不是檢方一開始放話式的將科學精煉污名化，情緒化的說出「難道大便精煉也能吃嗎？」法律人將證據以外的口水，充斥在頂新案的偵審過程中。
精煉是食用油脂的必經過程，如同缺水的新加坡，透過先進的過濾科學技術將家庭廢水回收再利用，在沒有人敢否定科學之下，法庭交火的焦點轉戰到源頭是病死豬，然後導出病死豬的屠體縱使經過精煉也不能吃；當然，把原本不能吃的，精煉變成可以吃的，如果事前知道，有誰敢吃？但魏應充家中廚房卻使用來自越南出口、經過自家公司精煉後的豬油，難道魏應充有諸葛孔明般的神算，預知未來會發生頂新風暴，預先留下購買自家豬油產品的發票當證據？
另外，頂新從越南購入的原料豬油，是未經越南當地檢驗合格的病死豬嗎？或是將購自越南的飼料油當成食用油在臺販售？全臺歷經滅頂風暴，迄今坊間的街談巷議都是如此認斷，但在頂新案的卷證中，卻完全看不到來源是病死豬的相關證據清單。來自越南工商部的函文記載，頂新採購的上游貿易商越南大幸福公司，該公司的供應商是符合當地法令的合格油品業者，所產油脂也符合越南的國家食用標準，但二審逆轉改判有罪的理由，僅用一句「無從確認頂新購自越南的油脂是經屠宰合格的屠體脂肪組織所熬製」帶過。
再來，臺中高分院二審時，曾經啓動臺越司法互助，越南最高人民檢察院確認，本案爭執的越南Vinacontrol檢驗公司，到底是拿了頂新好處，纔出具假的檢驗報告？越南最高司法單位在司法互助的文書中，明確表示該檢驗公司是依據越南當地的食用標準，對於大幸福公司油脂進行檢驗，檢驗合格後纔出具公證報告，具有可信力，但二審的有罪推定，當然忘了有這份官方文書的存在。
二審改判魏有罪的另項依據之一的越南工商部相關函文，但工商部主管的是貿易商有無登記在案，在越南，動物油脂的主管機關是農業部，臺中高分院拿非主管機關的意見，罔顧越南的農業部纔是真正主管機關的專業解釋，動機令人不解。
頂新油品被控攙僞、假冒，在高雄氣爆案判決前的4月底被逆轉改判有罪，外人看來都會解讀成政府打擊無良企業的勝利，但高分院的逆轉改判理由，不管在事實認定、證據取捨上都有極大的爭議，甚至在量刑上也有失公允，將《食安法》案件判得比殺人罪更重，罪刑不相當，已難謂是適法判決。
好文推薦
董介白／媒體第四權不是用來戕害司法人權
董介白／國民法官們，你會依證據還是看風向判案？
●董介白，ETtoday新聞雲撰述副總編輯，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