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書摘》做中學的Morris ─張忠謀的政治智慧

張忠謀可以說是「活到老，學到老」的終生實踐者。(示意圖／Shutterstock)

「活到老，學到老」是每個人成長過程中常聽到的一句話，但是臺灣的教育制度使得很多人在度過了聯考填鴨式教育後，視「讀書」爲畏途，不再把閱讀新書當作終生習慣。每天看看有限的報紙、雜誌、網路信息，被動的接受人家餵給你的資訊，以至於眼界、智慧受到侷限，無法養成寬闊的視野，以及獨立判斷的能力。

張忠謀可以說是「活到老，學到老」的終生實踐者。

張忠謀在他的第一本自傳中提到他剛進入希凡尼亞半導體

公司，如何與半導體結緣：「我開始自修半導體，我的課本是蕭克利的經典作《半導體的電子與電洞》，對一個初學者，這是一本相當艱深的課本，我一字、一句、一段慢慢地讀，讀了

又想，想了又讀，竟已讀懂了全書最重要的部分。」

在半導體產業有不少知名領導人，原先學習的專業與電機電子無關，像張忠謀進入希凡尼亞半導體公司之前，是MIT 機械所畢業生；被稱爲「臺灣DRAM 教父」的高啓全，原先在美國學的是化學。憑他們的天分、認真與努力，加上做中學，很快地建立個人在半導體產業的修爲。張忠謀一直到從臺積電退休前一刻，每週還閱讀技術相關文獻或報告，這就是他能保持與半導體市場發展趨勢同步而不脫節的最好例證。

令人意外的是，Morris 在TI 工作的第四年，因爲他前三年多的優異表現，公司高層決定進一步培養他，由公司支付所有費用，送他去加州矽谷所在地的史丹佛大學念電機博士學位，以便日後能接任衆多博士聚集的德儀研發部門副總裁職務，Morris 只花了兩年半的時間就得到他在年輕時夢寐以求的工學博士學歷，洗刷了他自機械所畢業時連考兩次MIT 機械博士資格考失利的恥辱，更是他進入職場做中學最佳的範例。

張忠謀的政治智慧

55 歲纔到臺灣創立臺積電的張忠謀，在這之前，雖然因爲擔任行政院科技顧問組科技顧問，曾到過臺北、新竹等地開過幾次會議，基本上，對臺灣的政治文化習慣的瞭解，是一張白紙。筆者從1986 年採訪認識他，到現在35 年的時間，觀察他以一個國外生活超過半甲子的成熟中年人，來到臺灣草創事業，跟產官學研各黨各界人士接觸，卻無師自通自我修練。幾十年來，在臺灣工作生活風格獨樹一幟，從沒在臺灣的媒體出現任何八卦或負面新聞，以他統率數萬人的工程大軍，也沒聽過任何員工私下透過媒體放話。唯一的一件負面事件，各報紙電視媒體爭相報導的，就是他卸任執行長交給蔡力行的第3 年，因蔡執行長無預警開除數百位臺積電員工。這些員工除了向媒體告狀外，還相偕到Morris 住的地方去抗議，雖然不是他處置的事件，卻讓他的形象第一次與負面新聞聯在一起。

尤其，衆所皆知，臺灣台面上的企業大老闆，最怕與兩種人打交道，即政客與股民，前者夾怨報復，私下要脅惡行惡狀，後者民粹化，在股東大會上情緒掛帥說話沒有遮攔，都不好惹。

Morris 的風格是什麼？以一個故事來說明。1980-1995 年時是臺灣股市沖沖衝，衝到達兩萬點又傾瀉而下的階段，多少跑產業、股票市場的媒體記者與股市所謂公司派，或市場派私下勾結，在媒體上放話，應該小心購買某類股票時，卻拚命放利多消息，等到股民被誤導前仆後繼買下該股票，推高到一個高價時，這些檯面下的組合人物，再把手上股票趁高賣掉。此外，或者故意放空某類股票，私下與這些市場派人物再大量進股，等下一波再炒作一番。最倒黴當然是那些菜籃族、誤信媒體報導的小股民，多少人因而傾家蕩產。張忠謀領導下的臺積電怎麼做？首先，他不跟媒體主動接觸，媒體要採訪他，他會在記者會上公開說明，不接受私下采訪。有位電視名嘴跟筆者一起跑科技新聞時，張忠謀接任工研院院長，整頓三個月後第一次召開記者會，該名嘴那時在某大報跑新聞，卻在隔幾天後收到臺積電張忠謀的一封信，說他報導內容與記者會發布事實不符合。要知道這些大報的記者被形容爲無冕王（報禁是1987年以後纔開放），即使偶爾寫錯，官員或企業高官也只好忍氣吞下，私下請求再發個修正新聞；因此，Morris 這個作風消息在同業傳開之後，大家就知道寫臺積電或引述張忠謀的話，不能太馬虎或誤導，否則輕則來函要求修正，重則可能吃上官司。並且，臺積電從無招待記者或與媒體上下階層邀宴吃飯公關交往這類事，數十年來一以貫之。從此，「大夫無私交」，媒體記者與張忠謀、臺積電之間只有在公開的記者會、法說會見面，這樣的關係。那些新聞界敗類，也就杜絕了利用訪問張忠謀在媒體炒作臺積電股票的念頭，也因此，臺積電以佔臺灣股票市場兩成市值以上比重的2600 萬張股票上市二十幾年，卻從未有來自公司高層炒作誤導事件發生。

那麼Morris 應對政黨、政治官員的立場呢？張忠謀的政治智慧來自他的操守與價值觀，也跟他在美式大型企業多年工作經驗相關。要知道IBM、TI、英代爾這些跨國公司的經營原則是絕對不能用金錢收買記者或政府官員，也不能昧於事實誤導媒體，這些準則深深印在張忠謀的腦海中，也成爲他治理臺積電的原則。觀察臺積電這幾十年來的作爲，領導團隊與新竹、臺中、臺南各個地方官員或科學園區主管打交道，都是就事論事，以科學、專業、數據溝通，並且準備充分，而非事到臨頭匆促從事，並且怪東怪西；但是地方政府有困難，或社會團體在推動有意義的專案時經費碰到阻力，張忠謀領導下的臺積電或基金會，會伸出援手，一如本書6.2 章節，列舉的許多社會公益事件可得知。

民主社會每到選舉，經費大小決定了候選人打各種宣傳戰、做足形象的本錢，各政黨候選人爲了選舉經費都要卯足力氣及影響力，去向各中大型企業負責人募款，只要開了例，那麼募款的候選人從地方議員、縣市長到全國性的立法委員、總統競選，層層關係都要應付。許多企業老闆爲了不得罪任何一方，來者不拒，給個錢了事。然而，張忠謀打從經營臺積電開始，就建立不私下請託、不私下給錢的這個鐵律。逐漸的，政治圈內人物就知道Morris 的這個治事原則，不必再三透過各種管道拜託捐獻，自討沒趣。這樣的作風在臺灣非常難得，是一股清流，也是一種典範。

在擔任臺積電以外的公共職務時，Morris 也相當審慎，只要是國家級的會議他都會本着過去擔任科技顧問的角色，在會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他回國興辦臺積電開始，政府高層參與的功能是關鍵，他知道政策的支持非常重要；因此，政府領導人不管是哪一黨派執政，只要對國家社會有正面意義，而非爲個人利益的邀請或職務，他都會參與。這十多年來，他代表不同黨派總統推舉，擔任APEC 臺灣代表多次，就是一個具體例子。在例屆的臺灣APEC 代表中，也因爲他的政治色彩最淡，企業經營成就又空前成功，與會的各國領導人（包括中國大陸領導人在內），他都可以輕鬆與對方交談與溝通，做了一個稱職的APEC 大使。

民間團體方面，他也不輕易參與公協會的事務。筆者印象中，除了「臺灣半導體產業協會」成立時，他擔任過創會第一任理事長，讓該會會務得以順利開展、運作以外，他不曾擔任其他公協會職務，即使是號稱全國三大產業公會：工業總會、商業總會、工商協進會屢屢邀他入會，他都不爲所動。

一般人以爲上述三個全國性團體是臺灣最大公協會組織，其實不然，在李國鼎帶領推動科技產業政策的時代，筆者從旁觀察多年，李國鼎從不找這三個總會團體理事長諮商，而是以「臺北市電腦商業同業公會」（當時理事長是施振榮）及「電子電機公會」爲主要的政策徵詢意見對象。事實上，論兩家公會會員家數（二、三萬家）、產業規模（佔臺灣出口值七成以上）、全職會務人員數目（150-350 人），這兩個公會分居全國前兩名，即便是「中華民國資訊軟體協會」也擁有會務人員一百多名，規模也在前幾名。這些年來政府經濟產業主管官員，找前述三個總會談政策是緣木求魚，不如面對這三個公協會來得專業、具代表性。

(本文摘自《臺積電爲什麼神？》/時報出版)

【內容簡介】

護國神山！臺積電如何崛起？

未來十年之戰還能屹立不搖嗎？

臺積電市場佔有率超過整體產業的50%，是關鍵產業中的核心企業。

掌握全球各技術密集產業，電腦、電子、通訊網路、精密機械、汽車、航太、國防、智慧家電等動脈，所有這些產業的核心組件主要供應中心！

世界級大廠三星電子、IBM，半導體巨人Intel，中國中芯半導體，都在旁虎視眈眈，但是未來十年內，哪幾項優勢也許可以趕上來？哪些還要花十年以上，甚至難有機會超越？

臺積電爲何是護國神山？

▲臺積電之所以「護國」：具備非常關鍵性的技術，現代進步國家都需要它，日常生活、工商業及國家安全防衛都少不了它，並且，它幾乎是獨佔性或是處於絕對優勢，難以有替代性。如果它斷了供應鏈，那麼不僅影響了生活、工業許多方便與秩序（例如iPhone、車用晶片斷鏈後……）更引起了大國國安軍事的精密武器零組件運作問題，這些國家爲了維護這個重要資源源源不斷，必需強加衛護。以此觀之，臺積電確實符合這個情境分析。

▲臺積電之所以是「神山」：指分別座落在臺灣北（F25812）中（F1416）南（F61418）三區近十座大型晶圓廠，以及五座先進封裝廠，像火車頭一樣，日夜不休兢兢業業地前進。散佈在北中南這羣晶圓廠加起來光是資金就值數千億美元，由三十幾年來培養磨練出的高生產力製造技術團隊運作下，供應全球各個領域的關鍵電子晶片元件供應，放眼觀之，全世界獨一無二，隱然像是一座「神山」。

臺積電未來十年還是護國神山嗎？

▲2019年開始，臺積電面臨沒有張忠謀掌門的時代，劉魏雙頭領導已有3年多，最大的事件就是碰到40年來未有的美中兩大國對抗，其次就是新冠肺炎對全球的衝擊，從營運績效來看，不但沒有倒退，營收穫利還雙雙達陣，創下歷史新高，綠能投資、南科5奈米3奈米的建廠、量產也在這兩年順利達標，在在證明張忠謀紮下的公司治理與企業文化制度發酵，從上到下整體團隊專業、效率、認真、誠信的核心價值，使得臺積電「永續經營」成爲可能。

▲臺積電的美式制度臺式管理、兩萬資深研發技術團隊、一流而實在的企業文化、卓越技術與資金智慧財產權佈局、完整的產業供應鏈、高度競爭力的報價制度、創新的服務模式，這些關鍵能力，深入瞭解，就會明白臺積電未來十年，爲何會繼續保持晶圓代工龍頭老大地位，以及毛利率維持超高水準的核心因素所在！

臺積電這幾年來是國內外媒體時時注目的焦點，它的一舉一動，不僅牽動了臺灣股市的變化，也影響了全球主要產業供應鏈的正常營運。

臺積電如何崛起？

如何能一一甩開世界級大廠三星電子、格羅方德、IBM，半導體巨人Intel？

未來十年之戰，誰的贏面大？

●本書提供了第一手專訪張忠謀本人的資料！

●深入分析臺積電的基本功，爲何競爭對手們在未來十年內，很難超越它？

●臺積的七大競爭力優勢！美國的英代爾、韓國三星電子、中國中芯半導體在旁虎視眈眈，但未來十年內，哪些優勢也許可以趕上？哪些還要花十年以上？哪些難有機會超越？

●臺積電企業文化核心的精要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是該公司邁向永續經營的主要基石？爲什麼是張忠謀不在其位後的臺積電能繼續保持強盛競爭力很大的原因之一？

一一揭開臺積電「護國」與「神山」的真相與臺灣晶圓科技產業崛起的秘密一一

【作者簡介】

王百祿

現任網傳顧問公司總經理、美商邦捷董事、臺灣資訊智慧財產權協會秘書長、行政院僑委會華文網路教育諮詢委員，曾任行政院研考會網站評審顧問、經濟部海外人才諮詢委員、宏碁集團第三波資訊公司外部董事、中國時報系時報資訊公司總經理、NII產業協進會執行長、工商時報記者、召集人、副主任、即時新聞中心主任、ROC科技記者聯誼會會長、中華民國科技記者聯誼會會長、臺灣科技記者美國訪問團團長、臺北市電腦公會理事、中華民國資訊軟體協會常務理事、中美技術合作會秘書長……等多項重要工協會重要職務。

着有宏碁施振榮自傳、高成長的魅力、企業形象與整體公關、認識臺灣高科技產業多種著作。

《臺積電爲什麼神？》/ 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