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臺灣人的恐懼 陸生必修課

夕陽西下前的校園。(作者提供)

2020年2月6日,臺灣發佈「陸人禁入」的防疫規定──設籍在中國大陸各省市(不含港澳)的大陸人,暫緩入境。2月7日,臺交通部宣佈,暫停兩岸客運海運直航航線及航班,只保留北、上、廈、渝四座城市的五個航點。此前,新聞上說預計10月1日可以恢復兩岸通航,但直至今日(10月15日),依然尚未恢復。

防疫之下暗藏政治

「當危機來臨,所有的『安全防控』都升級了,人們似乎也認同這種『超前部署』,但是,當危機緩和或過去之後,這些部署似乎不會就此消失,而是依然存在着。」Nick思索着說,「我們其實有的時候也不太確定,疫情之下,臺當局頒佈的種種『禁令』,到底有多少是出於防疫考量,又有多少背後暗藏着政治原因。」

不只是陸生,新婚陸配無法赴臺團聚,沒有取得臺灣身分證的陸配子女(新聞中常用「小明代稱)無法回到父母身邊,2020年,對於這些與臺灣有着連結的大陸人而言,都充滿着艱辛。

疫情之下,2020年上半年的這一個學期,臺灣因爲沒有受到非常大的疫情影響學校都還是照常線下授課,但因爲陸生被禁入、無法返臺,學校也都發布了「安心就學」措施,協助陸生們上網課。「但可能網課的品質參差不齊,也並不是每一門課都能開網課的。比如我們電影系,很多課都是實作課,需要團隊合作一起拍片,真的沒辦法遠距網路上修習。而且整個班就我一個陸生,也覺得不好意思麻煩老師太多。」Nick表示,因爲系所課程特殊性,他不得不選擇了休學一學期。

8月24日,當臺教育部宣佈所有陸生(不論是應屆畢業生、在讀生或休學陸生)都可以返臺繼續學業的時候,「我身邊一些臺灣朋友激動地發消息對我表示祝賀,但也有一些同學,對我即將返臺的事情表示擔憂。」Nick說,「即使我跟他們說,陸生會強制隔離14天,但他們內心還是害怕的。可能是因爲他們接收到的資訊,一些臺媒的渲染,一直在講大陸『數據造假』、『隱瞞實情』,所以臺灣人就會認爲大陸的疫情還是非常非常嚴重。甚至以爲大陸到了8月、9月仍然在『封城』中。」

學會與不舒服相處

對於臺灣人面對「陸人」的這種恐懼,Nick表示,「理智上可以理解,可是內心還是會覺得被歧視了,不舒服。」學會與這種心理上的「不舒服」相處、帶着這種「不舒服」生活,是在這個島嶼上的大陸人,需要習以爲常的必修課

而且,很可能,當陸生從臺灣回到大陸之後,這種因爲感覺受到歧視而「不舒服」的情緒,還是會一直伴隨着他們。「大部分的大陸企業對臺灣高校都不瞭解,感覺臺灣高校在他們眼裡都是二流大學。有長官在面試的時候問我,『是不是成績很差纔去臺灣唸書?』可能不少大陸人會認爲成績差的人才會過去臺灣讀大學。」Kira說,一些大陸人不瞭解,如果要上臺灣的一些好學校,也是需要高考一本以上的分數的,「在找工作的時候,臺灣學歷在簡歷上也並不亮眼。」

臺灣學歷並不亮眼

留在大陸的這一個學期,陸生們有的也藉此機會,在大陸找實習或工作。

面試的過程中,陸生們偶爾會面臨一些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有HR問我,『臺灣那麼落後,你爲什麼要過去讀書?』就覺得其實兩邊真的都互相不瞭解,有很多的誤解和奇奇怪怪的想象。」Nick說,「可能也和陸媒、大陸的社羣媒體這幾年報導、塑造出來的臺灣形象有關。會感受到,兩邊都有一些人們,沉浸在一種封閉的、故意去脈絡化歪曲解讀對方的、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裡面。」

「臺灣的學歷在找工作和實習過程中是會有影響的」,D同學表示,「陸生畢業回大陸之後,如果想進國企、事業單位、行政機關等,可能就會有些影響吧,但因爲我是做廣告方面的,所以沒有感受到太多的限制。」

也有大陸的公司,對於臺灣學歷,表示出了欣賞。「我上半年實習的老闆,他看中我在臺灣有一些多元的體驗」,空竹覺得,在臺灣求學之後,整個人的思維會變得比較立體,「因爲我在兩種文化下面都有一定的感觸。」

一些陸生在飯店隔離期間,剛好遇到了中秋節,感受不盡相同。

雖然是一個人度過,空竹覺得非常開心,「因爲衣食充足,還收到了飯店送的一個綠豆椪。」

終究只是過客

「中秋那天晚上,飯店的便當裡面有一個大雞腿」,Nick說,「我記得,那應該是我們住進這裡之後,拿到的最豐盛的一個便當。但是,咬下去,發現裡面還是帶血的。」Nick邊說邊笑了,「看到帶血雞腿,就覺得特別無奈,因爲已經連續三四天吃得都不是很好,以爲終於有一頓能大口吃肉了,結果居然是生的。」Nick燒了壺開水,把肉燙熟。「當時我是開着視訊通話,網路線上跟家人在吃『團圓飯』,然後我媽看到我這樣做,眼淚立馬就流下來了。因爲其實通常遇到沒熟的東西,大家都會直接丟掉的,但可能是在隔離期間吧,就覺得物資還是挺寶貴的,不能浪費了。」

由這個生雞腿,Nick聯想到了陸生在臺的處境,「看起來很可口,但其實根本無法入口。」Nick打趣地說,可能因爲是一個人度過中秋月圓夜,就忽然覺得有點孤單寂寞,有點傷感,「不論這裡的生活多麼美好,但我們陸生終究只能是『過客』,註定『無法久留』。」(《求學臺灣,半是蜜糖半是傷》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