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榮／朝鮮半島戰雲密佈 新思維才能化解
▲東北亞情勢發展看似握在金正恩手中，但或許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該如何解套。（圖／視覺中國CFP）
朝鮮半島的危機，隨着美國（嚴格來說是川普）與北韓相互攻擊的言詞不斷升高，讓戰雲似乎又佈滿了東北亞的天空。朝鮮危機該如何「降溫」（未必是立即見效的『化解』）？多少專家都試圖爲這危機把脈，但面對川普與金正恩兩個看似行爲極不可測的領導人，又沒人有把握自己的預測會百分之百準確。
一羣大國圍繞着金正恩，盯着他下一步會怎麼走。一下子，好像朝鮮情勢的主導權都握在一個80後的金正恩手裡，可是，他自己也未必知道該如何爲這個危機找到臺階下。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當北韓試射洲際彈道飛彈（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簡稱ICBM）成功之後，平壤的軍事威脅也愈來愈真實。2017年8月9日，北韓威脅要攻擊關島，甚至揚言要一下發射4枚飛彈飛越日本上空。其實北韓以前也曾揚言要攻擊美國，不過那都只是政治宣傳的空話。但這次的關島威脅，卻清楚講出將發射飛彈的型號與攻擊的可能戰術，具體到讓人無法掉以輕心。過去美國內部曾討論過，一旦北韓在覈、導方面取得突破，會不會讓她更具侵略性？至少現在看來好像是，而且構成一些戰略學者所說的新模式高壓戰術（New Model of Coercion）。
但，究竟北韓爲何威脅要攻擊關島？有人認爲，這是對川普口頭威脅的迴應，是「行動—迴應」所造成的螺旋上升，僅止於相互放些狠話而已。其實不然。因爲北韓威脅攻擊關島後面所附帶的條件，是美國必須停止讓B-1B戰略轟炸機繼續飛越北韓上空。亦即北韓關切的是B-1B對其構成的安全威脅，不是針對川普的「推特口水」所做的反射性迴應。
在此情況下，美國該怎麼迴應？美韓軍事演習就不再讓B-1B參與了嗎？這不是川普的性格。美國軍事專家也指出，一旦美國退縮或讓步，以後北韓很可能就會選擇其他目標繼續威脅美國。他們甚至列出北韓可能攻擊的目標，包括兩棲部隊的基地、美國的補給船、執行反潛作戰的美軍或盟軍海軍等。這些攻擊不需要致命，但卻足以對美國和盟國造成很大的困擾。
如果美國繼續讓B-1B轟炸機飛越北韓上空，那就得準備把北韓來犯的飛彈打下來才行。北韓一下發射4枚飛彈，美國如果能將其全部擊落固然很好，如果失敗，臉上無光事小，攔截飛彈的相關數據則可能因此泄漏，這個損失就比大多了。所以也有人主張，索性不攔截，就讓來犯的飛彈落入日本海。但無作爲還是化解不了北韓後續的挑釁，還有可能賠上了美國在外交上的信用。
▲北韓之所以「嗆聲」要攻擊關島，是因爲在意美國的B-1B轟炸機（圖）對其所構成的安全威脅。（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也有一派認爲，北韓叫囂攻擊關島不是針對美國眼前的軍事威脅，而是爲了拉高將來與美國談判的姿態，北韓着眼的，是東北亞秩序的整體調整。這個推論也有其道理，但卻不必看得那麼大。單就眼前的軍事危機來看，在美國不可能停止B-1B飛行，又沒把握成功攔截4枚飛彈的情況之下，其實也只能透過談判讓雙方都有面子的下臺。這也就是爲何美國國務卿提勒森一直沒把話講死，還留着一扇談判的門開着。
可是要談判卻必須先想好自己到底要什麼，或到底能換什麼。美國對北韓政策的紅線，到底畫在哪裡？川普政府的東北亞政策或亞洲政策，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成形，這也將影響到後面的談判。
當川普上臺開始檢討北韓政策時，美國內部有些人認爲，如果我們就承認北韓是個核武國家，並與其建立外交關係，從這個全新的角度去看朝鮮問題，會不會讓朝鮮僵局有個新的出路？不過，這個新的思路變化太大，目前似乎並不可行。因爲8月12日川普與習近平通電話時，習近平還重申：朝鮮半島無核化是中美的共同利益。連中國都不讓北韓擁有核武，美國怎麼可能髮夾彎？
還有，我們談朝鮮問題時，常是核子與導彈並稱。可是對核與對導，是同一條紅線，還是可以有不同紅線？是禁止擁有，還是退而求其次只禁止擴散與輸出？美國過去的政策表現相當猶疑，現在終於到了必須釐清的時候。
還有一些美國的東北亞專家指出，每一次朝鮮危機升高，美國都會怪罪中國，或拉着中國一起「共管」朝鮮。可是美國一定要把自己和中國綁在一起嗎？這些學者表示，美國應該加強和日本與韓國兩盟邦的關係，擬定3國共同對朝施壓的制裁政策，不必管中國是否贊成，這樣制裁纔會有效果。這又是另一個思維。
中國大陸對北韓的政策也很有深意。朝美相互威脅時，中共官媒表示，中國的政策是北韓如果攻打關島，中國只能中立，不會幫着北韓；可美國若攻打北韓，中國就會出手阻止。這有點像俾斯麥對奧匈帝國的政策：如果奧匈攻打俄國，德國保持中立，但若俄國攻打奧匈，德國就會出手幫助奧匈。對此，俾斯麥的解釋是用這樣的條約約束奧匈的行爲。然而，中國能一樣約束得了北韓嗎？
朝鮮危機像盤難解的棋局。大家應該都不想戰，但卻又不知如何找到戰略與思路的破口。它絕對需要一個全新的戰略思維來化解這個危機，但這樣的戰略傢什麼時候纔會出現？大家都在看，也都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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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必榮，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擅長國際政治、國際衝突、談判理論。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