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本富:理性看待人工智能的“破壞性”創造

來源:環球時報

通用人工智能(AGI)又稱強人工智能,是 AI 的一種理論形式,指具備等同或超過人類智能行爲水平的人工智能。現在各國AGI發展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但擔憂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3月29日,由特斯拉公司CEO 埃隆·馬斯克等業內外知名人士聯名簽署了一封公開信,呼籲全球所有AI實驗室立即暫停訓練更強大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統,爲期至少6個月,以確保人類能夠有效管理其風險。上個月,被稱爲“AI教父”的傑弗裡·辛頓宣佈從谷歌離職。在離職的同時,傑弗裡·辛頓宣佈,自己正式加入AI批評人士的行列,甚至表示對自己一生從事的工作感到有些後悔。他認爲,隨着企業改進AI系統,它們會變得越來越危險。此事激起了更大的反響,因爲如果說馬斯克算外行的話,辛頓確實是普遍公認的業內翹楚。由此,AGI引發的治理問題引起了越來越多國家的重視。

然而筆者認爲,且不說馬斯克、辛頓等人的言論是否有偏頗,這些言論暫時還算不得國際的主流認知。國內也有類似的擔心,目前也只可能會擾亂決策視線、加劇公衆焦慮,難有建設性作用,例如“生成式人工智能將壓制人類”“AGI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人工智能將大規模取代人工”等。

泛泛的討論、杞人憂天都沒有意義,更重要的是認真思考接下來發展可能面臨的風險,儘快出臺治理方案。以下三個方面值得我們關注:

一是如何儘快突破AGI發展的技術瓶頸。海外大廠的開源技術有隨時關閉的風險,我國需要有自研的大模型,莫讓別人的地板成爲我們的天花板。但目前國產大模型的問答結果與國外還存在較大的差距,以芯片爲核心硬件基礎的算力一直還處於“卡脖子”的狀態。所以,如何突破這些技術瓶頸,甚至換道超車都是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情。

二是監管體系如何彈性化。國內對AGI的監管討論剛剛開始,尚未形成成熟的監管思路:大模型在C端的應用依然處於懸而未決的狀態;互聯網大廠在既有的應用中大規模使用生成式AI也未有定論;使用海外數據訓練,如何在國內進行微調也還需要一個過程。在國際競爭如火如荼之時,監管的效率直接決定了AGI的發展方向和發展速度。如何在數據與隱私安全、濫用風險、倫理等方面保持平衡,考驗着監管者的智慧。

三是就業問題需要未雨綢繆。工業革命時期,大規模機器生產逐步取代小規模手工作坊生產,機器開始替代人工,引發了工人對機器的不滿,形成了“盧德主義”,即對新技術和新事物的一種盲目衝動反抗,經常發生工人破壞機器以發泄對新技術不滿的事件。經濟史表明,真正能夠引發宏觀性、全局性就業危機的因素只有經濟蕭條和制度摩擦,而不是機器換人;機器可以代替一部分人力,但是同時也會按自己的“乘數效應”產生很多新崗位,甚至比以前更多。

但是不可否認,這次AGI確實對就業具有偏向性影響,可能導致勞動力就業結構呈現“V型”趨勢。即高、低技能要求的常規工作崗位都不斷增加,而中等技能的常規工作不斷減少,中等技能水平的勞動力面臨更大的被替代風險。這是工作性質差異導致的——人工智能會替代重複性、程式化的工作任務,而這些任務主要集中在中等技能工作中;企業會進行成本收益分析,中等技能水平工作崗位被替代後收益較高且在技術上更具有可行性,因而可能首先被替代。而具有一定創造性、非程式化的工作任務,在短期內不易被替代。人工智能對中等技能勞動力形成了擠壓,他們開始向高技能和低技能工作崗位轉移,從而出現高、低技能勞動力人數增加的現象。因此,對中等技能工作崗位勞動力的轉崗和培訓應該儘快納入議程。

生產力工具與人之間並不是簡單的替代關係。AGI屬於人類智力的延伸,是人類的勞動工具, 並非是“懸頂之劍”;生產工具通過完善個體的能力,促成人的“價值分層”——底層要求是傳統的“掌握通識知識、具備流程性工作能力”;更高層次的要求則是“產生創造性價值、高效利用工具解決問題”。

目前我們需要理性看待人工智能的破壞性創造,最重要的是着眼於自己的發展。新興行業,各國都還在努力摸索。過程中總會有或大或小的問題,但是過度悲觀,杞人憂天是不可取的。切不可尚不知“腳”多大之時,就貿然“穿上鞋子”,否則,鞋子就會成爲裹腳布,讓政策的發展變畸形。(作者是中國科學院大學經管學院教授、中國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