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使用葫蘆娃等音樂被判侵權:賠償中國音著協超1萬元
天眼查App顯示,近日,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與深圳市騰訊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一審民事判決書公佈,案號(2019)京0491民初34502號,審理法院爲北京互聯網法院。
判決書顯示,原告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訴稱,被告騰訊公司未經涉案歌曲的作者及原告許可和支付相關著作權使用費,擅自在其“騰訊視頻”網站上使用原告管理的涉案歌曲《九妹》《葫蘆娃》等,提供在線播放和傳播服務,嚴重侵犯了原告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且被告至今拒不解決相關音樂作品合法使用問題,故訴至法院請求依法支持原告的訴訟請求。
被告辯稱,案涉歌曲的權屬不清晰;被告是網絡服務商,不是上傳者,已經盡到注意義務等。
最終判決結果爲,被告深圳市騰訊計算機系統有限公司於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賠償原告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經濟損失9000元及維權合理費用2587元,共計11587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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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徐天
6月3日,在成都舉辦的第九屆中國網絡視聽大會上,愛優騰(愛奇藝、優酷、騰訊)三家大倒苦水甚至語出驚人。其中,騰訊副總裁、在線視頻首席執行官孫忠懷痛批部分低智低俗化的短視頻,“你喜歡豬食看到的就全是豬食,沒有別的。”
口水戰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以愛優騰爲首的長視頻平臺,和以抖音、快手、B站爲代表的短視頻平臺之間,關於版權、用戶、流量和商業化的戰爭,在今年徹底引爆。
是“豬食”還是污名化?
孫忠懷的演講標題是《堅守正道,起航視聽新徵程》,平平無奇,但發言內容卻針對短視頻火力全開。
當他拋出“豬食論”時,不少人都驚呆了。“部分低智低俗化的短視頻內容長期影響用戶心智”“現在短視頻平臺的個性推薦實在太強大了,你喜歡豬食,(那麼)你看到的全都是豬食,沒有別的。”
他還表示,洗腦重複的短視頻,尤其會對心智還未成熟的青少年造成不良影響。他在火車站、飛機場、地鐵上都曾看到,在公共場所語音外放看洗腦短視頻的人,“像傻子一樣,這種反智低俗的娛樂消費者真的是把一代人的審美水平拉下去了。”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認爲,孫忠懷的話過於絕對、武斷。朱巍告訴《中國新聞週刊》,自己也玩短視頻App,其中確實有洗腦神曲、標題黨,甚至獵奇的內容,但也有不少給自己啓發的內容。而低俗低智的問題並不是因爲有了短視頻纔出現的,“這是人性中一直以來就有的,你不能因此就‘打’短視頻,沒有短視頻就變好了嗎?”
短視頻平臺的反擊很快來了。視聽大會上,B站、快手的相關負責人都在,但並未直接反擊。不在場的抖音則隔空放了大招,字節跳動副總裁李亮發文稱,騰訊明明在大力發展短視頻,但同時一直在攻擊短視頻行業。李亮指出,號稱擁有數億用戶的微信視頻號,是目前唯一一家沒有按要求上線“未成年模式”的短視頻平臺。
口水仗並未到此結束,次日繼續升級。6月4日下午,字節跳動在其官方微信發表《字節跳動遭遇騰訊屏蔽和封禁大事記(2018-2021)》,文章開宗明義稱“騰訊某高管此番‘豬食論’,是極其傲慢且不公允的”。相反,他們認爲,短視頻作爲一種全新的傳播形式,幫助無數普通人記錄分享自己的生活,讓更多人看到更大的世界。此外,也有非常多的藝術家、大學教授、科普工作者在藉助短視頻,傳遞知識和文化。同時,他們還指出,騰訊三年來大力投入發展短視頻,先後推出近20款短視頻App,並以各種方式屏蔽、封禁、污名化短視頻同行,對字節跳動旗下抖音、火山小視頻、西瓜視頻封禁持續三年,波及用戶總量超10億。
孫忠懷的話同樣也沒有討好到用戶。微博熱搜上,網友們輪番嘲諷,“你們不也做豬食?”“那些沉浸在騰訊遊戲中的人呢,你們內部把他們又算是什麼?”
知名編劇汪海林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說,“豬食論”是對短視頻的污名化。他認爲,包括騰訊在內的長視頻網站沒有資格這麼說,他們在審美趣味上並不比短視頻高,“很多長視頻內容,也存在文化垃圾”。他舉例說,當前惡俗的審美趣味、流量模式,乃至天價片酬,不少是這類長視頻平臺主導或帶來的負面影響。
“不要烏鴉落在豬身上,看不到自己黑”,汪海林說,如果長視頻平臺的負責人能意識到這種庸俗化傾向,反過來審視自己的長視頻內容,纔是好事。
針對對孫忠懷抨擊的算法推薦問題,中國傳媒大學文化產業管理學院文化法治研究中心主任鄭寧也有不同意見。鄭寧告訴《中國新聞週刊》,短視頻多數都用算法推薦,這也是短視頻能變現的商業模式。但算法推薦帶來的問題之一是,久而久之,人們看到的都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陷入了傳播學上所稱的“信息繭房”。鄭寧認爲,一方面,用戶應保持警惕心,培養獨立思考能力;另一方面,平臺也應該優化內容,過濾違法違規信息,並加強對用戶審美的培養。但如果直接對這種算法進行否定,是值得商榷的。
“侵權是薛定諤的侵權,愛優騰說了算”
孫忠懷在豬食論之外,還點出了行業目前最關注的問題,盜版侵權問題。他言辭犀利地稱,“大家不要再做賊了”。優酷總裁樊路遠、愛奇藝創始人龔宇同樣在這兩個問題上炮轟短視頻平臺。
樊路遠說,他期待全社會像打擊酒駕一樣打擊侵權,要共同建立短視頻先授權再使用的規則。龔宇則給盜版做了區分:短視頻切條直接搬運是硬盜版,二次創作是軟盜版。他對“二創”(二次創作)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用沒授權的東西加入自己的東西,掩蓋盜版的本質”。
此言一出,二創圈內引發地震。二創是這些年大火的內容,也是著作權糾紛集中高發的領域。二創是指使用了已存在著作物的文字、圖像、影片、音樂或其他藝術作品進行二次創作,當前最常見的二創,就是作者們因意難平,根據自己的理解和創意,給熱門電影、小說裡的人物剪輯出不同的人物命運和結局,即同人作品。
微博二創領域的加V認證用戶“剪刀手吐槽bot”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直言,侵權是薛定諤的侵權,愛優騰說了算。
當天,龔宇話音剛落,愛奇藝還在二創作者羣內發佈了二創作品徵稿啓事。“剪刀手吐槽bot”說,片方或平臺在新劇宣傳期,一般會組織二創比賽,希望粉絲們能積極參與,將二創短視頻發在微博、B站以及播出平臺上。比如此前大火的電視劇《司藤》《贅婿》等都搞過二創比賽。
這類活動並不能給創作者帶來什麼收益,有的時候甚至沒有獎金,只是獎勵簽名照而已。粉絲中的不少學生黨作品好、價格低,“爲愛發電”,紛紛參與。然而,讓她十分不解的是,一旦劇集播完,二創作品就會被下架。“剪刀手吐槽bot”指出,“平臺做活動其實是肯定剪刀手的引流能力和他們帶來的收益,初期都以鼓勵爲主,但劇播後平臺又會擔心短視頻分流,其實挺矛盾的。”
她認爲,“如果二創作品不符合平臺要求,那這些年二創是怎麼做大的?平臺方爲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很多年前就禁止?到底是什麼人在吃二創同人創作的紅利?”她表示,近一兩年,對二創的下架、管制多了不少,剪刀手們沒有能力對抗,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在觀望狀態。
事實上,2018年國家廣電總局就曾下發《關於進一步規範網絡視聽節目傳播秩序的通知》,要求抓取及二次創作等行爲必須獲得法定授權。但從各平臺、片方舉行的二創比賽及事後下架行爲來看,“法定授權”與否,很難給出合理判斷及解釋。
可以明確的是,各平臺、片方與二創作者的蜜月期一過,打擊力度確實不小。根據12426版權監測中心發佈的《2021中國短視頻版權保護白皮書》,2019年1月至2021年5月,受權利人及監管部門委託,12426版權監測中心對1300萬件原創短視頻及影視綜藝等作品的“二次創作”短視頻進行監測,累計監測到300萬個侵權賬號,成功通知刪除1478.60萬條“二次創作”侵權短視頻。
二創究竟有沒有侵權,在平臺、片方前後不同的行徑之下,二創作者無法得出統一的答案。根據6月1日實施的新《著作權法》,鄭寧指出,這類二創作品屬於加工、,素材恐怕大部分來源於影視作品,首先要看影視作品在二創作品中的使用比例。另外,如果使用較多的話,還是應該要獲得著作權人的授權。朱巍也指出,改編權,也是著作權的一種,未經允許,一般不得改編。
在二創之外,近一兩年大受歡迎的“x分鐘看電影”等短視頻,倒沒有引起太大的爭議。
汪海林說,自己在兩三年前就注意到這種現象,家裡人在看某個劇的精簡版,且津津有味。汪海林認爲這種版本會改變觀衆的審美習慣,當時曾找到中國電影製片人協會的領導,希望對方能關注這個問題。領導告訴他,這個較火的精簡版實際上取得了片方授權,希望通過短視頻網站擴大宣發影響,授權時,只收了一點點錢。“我覺得這個做法就是飲鴆止渴,長期來看,對長視頻內容是不利的。”汪海林說。
但目前的市場上,這類拆解版、精簡版,大多數是沒有獲得授權的。龔宇指出,這種對長視頻內容的拆解式速看,既侵犯了影視作品的著作權,又消解了影視作品的藝術價值。不僅打擊了頭部創作者的創作熱情,更破壞了市場的正常秩序,影響了行業的長期發展,最終導致用戶、創作者、影視從業者、平臺等多方利益受損。
據龔宇的計算,當前,在長視頻平臺之外,播出的分段視頻、短視頻、盜版等等的總時長,跟長視頻行業的播出大概是一個數量級。但是付出的成本可能差10倍,甚至是20倍。
鄭寧和朱巍都指出,如果這類精簡視頻、直接搬運的視頻具有可替代性,也就是說,看了視頻,觀衆認爲沒必要看原片,這就損害了原著作人的合法權益,不是合理使用,違反了《著作權法》。但對原片引用多少比例、多長時間算是侵權,鄭寧說,《著作權法》並未給出具體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