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27.5元、降幅近九成，沃森生物將二價HPV疫苗價格戰進行到底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季媛媛 上海報道產品降價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常用的一種策略，對企業和市場有着深遠影響。如今，二價HPV疫苗的價格已經跌至27.5元。
近日，山東省公共資源電子交易平臺披露山東省2024年入學適齡女孩雙價人乳頭瘤病毒疫苗採購成交公告。其中，沃森生物旗下子公司澤潤生物以2794.65萬元中標101.62萬支。由此測算，二價HPV疫苗單支中標價格已降至27.5元。
這也並非二價HPV疫苗首次傳出降價消息。今年3月26日，江蘇政府採購網信息顯示，廈門萬泰滄海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以86元/支的價格中標49.92萬支2價HPV疫苗採購項目。當時，該價格降到了國產二價HPV疫苗採購價新低。
沃森生物二價HPV疫苗於2022年3月獲批上市，同年5月，江蘇省公共資源交易平臺公示的宮頸癌疫苗中標結果顯示，沃森生物中標南京市二價HPV疫苗，中標價246元/支、計劃中標量22400支/瓶。兩年多的時間，沃森生物同一款疫苗的價格從246元降到27.5元，降幅達到88%。
而萬泰生物二價HPV疫苗獲批時間爲2019年12月底，並於2020年5月在正式上市銷售。從上市時的每支329元到每支不足百元，只用了不到4年。
談及目前二價HPV疫苗市場的降價形勢，有券商醫藥行業分析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從市場需求的角度審視，各家企業二價HPV疫苗當前總體產能相對較大，因此必須通過降價策略來搶佔市場份額。若不採取降價措施，則難以在市場立足，其本質便是如此直接而明確。
“初期利潤下降是預期之內的。在成功通過降價策略搶佔市場份額後，我們將密切關注這一舉措是否能夠有效促進企業營收增長。若降價策略能夠成功激發市場活力並帶動營收，其影響將趨於積極。”上述分析師認爲，疫苗降價是好事，可以節約各方成本。而從根本上看，對於企業而言，關鍵在於持續研發更高品質的疫苗，以創造獨特的競爭優勢。畢竟，單純依賴市場內部的激烈競爭或價格戰，最終將難以維繫所有參與者的盈利狀況。
此次降價會給整個疫苗行業帶來怎樣的影響？
降價勢在必行
適齡女性人羣接種HPV疫苗將會顯著降低其宮頸癌和癌前病變的發病率，從而降低疾病負擔。由於HPV主要通過性接觸傳播，9~14歲未發生性行爲的女孩是HPV疫苗的首要接種人羣。
HPV疫苗所含HPV病毒亞型的數量不同，二價HPV疫苗針對HPV16和18型，預防宮頸癌的效力達到了84%。四價HPV疫苗與二價一致，都是針對高危HPV16和18型，能預防84%的宮頸癌；而多出的兩價是低危HPV6和11型，能預防近90%的生殖疣。與二、四價對比，九價多預防了5個高危型HPV（分別爲31、33、45、52、58型），預防宮頸癌的能力提升至約92%，同時也能預防90%的生殖疣。
目前，我國可應用的HPV疫苗有二價、四價和九價，使用的年齡範圍爲9~45歲女性。在國產HPV疫苗進入市場之前，國內HPV疫苗市場主要被跨國藥企默沙東和GSK壟斷。
但從跨國藥企發佈的財報數據不難發現，HPV疫苗市場增長乏力，這也是由於國內二價HPV疫苗市場競爭激烈。目前，萬泰生物的馨可寧以及沃森生物的沃澤惠直接廝殺，誰能在產能和價格上更有優勢，也決定了誰能拿下更多的市場份額。
根據沃森生物2024年一季度財報，其業績出現明顯下滑。數據顯示，公司實現營收約6億元，同比下降28.02%，實現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約1413萬元，同比下降91.79%。主要原因是疫苗產品銷售收入同比減少。
另據萬泰生物發佈的2024年半年度業績預告，預計2024年第二季度營業收入爲5.5億元到6.8億元，較去年同比減少約56.93%到46.75%，業績預減的主要原因爲疫苗板塊主要產品二價HPV疫苗持續受九價HPV疫苗擴齡以及市場競爭、降庫存等因素影響，銷售收入及利潤較去年同期回落。
產品降價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常用的一種策略，對企業和市場有着深遠的影響。通常，降價在短期內有助於提高產品銷量，價格敏感性較高的產品將能夠顯著吸引新的顧客，或者幫助企業在採購談判當中佔據優勢。
但是，降價也會導致利潤率降低，如果額外的銷量增加不足以彌補降價帶來的利潤損失，企業整體的盈利能力可能會受到負面影響。
降價影響幾何？
談及此次降價背後的市場影響，有業內不具名專家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過去半年以來國產二價HPV疫苗的採購價格屢創新低，主要來自省級政府層面爲適齡女生免費接種HPV疫苗開展的集中採購項目。
降價最核心的原因在於政府以“民生項目”的事由採買疫苗的機制，與之前非免疫規劃疫苗（即二類疫苗）在省級層面招採的一般規則不同。規則的改變，自然帶來價格的降低。
此前，二類疫苗的招標採購流程通常爲在省一級組織首次遴選形成推薦目錄，之後在區縣疾控中心進行二次遴選。之後，二類疫苗進入省公共資源平臺，再由區縣疾控機構按需採購。
該專家認爲，此種情況下，二類疫苗的招採主體是分散的，業內稱爲“只招不採”，在此機制下二類疫苗價格高企主要因爲無法形成有效需求與企業議價。政府只是進行區域准入談判，但並非實際購買者，且需求量不明確，缺乏統一市場和有效支付。購買疫苗的資金是由居民自付，再轉到生產商；部分疫苗品種生產商數量有限，無法形成有效競爭。
“目前從江蘇、海南到山東的這幾次降價，最重要的原因是這些HPV疫苗由省級政府牽頭，通過對享受免費接種政策的適齡女生的人數的估計，形成清晰明確的市場需求量；採買疫苗的錢統一由財政支付，所以形成有效支付；此外，同品類的不同廠家形成市場競爭，而不是隻由一家廠商供貨。”該專家指出，在新的機制下，二價HPV疫苗降價明顯並不意外。
上述業內專家直言，疫苗降價最直接獲益的是接種疫苗的適齡兒童。民生項目惠及的是所在省份所有適齡在校女生，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疫苗的公平獲取和衛生資源的覆蓋，而非只有經濟條件好的家庭、經濟發達區縣的女生才能接種到HPV疫苗。這對於降低這些孩子未來的HPV感染風險，保障健康公平，改善人羣健康結果，有重要意義。
“因政府採購機制的改變帶來的降價，對於企業的影響需要更加客觀看待。企業通過降價置換規模市場，這是在目前新的政策變化、機制變化後理性的選擇——不僅僅是讓出利潤，企業通過參與招採，獲得一省份規模市場，也可以節約部分渠道里的運營成本。”該專家說。
提高疫苗接種率成方向
在市場方面，降價後的關鍵在於觀察市場的整體增長態勢。這包括個人消費者市場的反應以及政府採購領域是否能成爲推動市場增長的重要力量。若政府採購能夠有效拉動市場需求，那麼市場的整體表現將會更爲樂觀。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目前HPV疫苗接種率並不高。中國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在“China CDC Weekly”最新發表的文章中，基於對中國免疫規劃信息系統電子接種登記數據的估算，2022年，我國9~14歲人羣第一劑HPV疫苗的覆蓋率僅4%，在9~45歲七個年齡組中居於最末位。其中，東部地區疫苗覆蓋率最高，北京首針HPV疫苗接種率達25.40%，上海爲20.99%，新疆、青海、甘肅、西藏和貴州五省份則均低於5%。
崑山杜克大學教授，疫苗交付研究創新實驗室負責人湯勝藍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儘管目前多個省份陸續出臺了適齡女生HPV疫苗免費接種的惠民政策，但是在省級層面實施HPV免費接種惠民政策的省份在全國還不到三分之一。
湯勝藍認爲，能夠從根本上大幅提高HPV疫苗接種率的是將HPV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他表示，以下措施可以推動適齡女性、易感人羣的接種率：
首先，進一步完善省級層面的政府招採機制，通過更好的規模市場和規則制定，讓二類疫苗價格趨於合理。
其次，完善疫苗的多元籌資機制，讓自願自費接種的二類疫苗對於更多人來說“打得起”。比如一些地方探索了醫保個賬報銷部分疫苗費用、惠民保報銷部分劑次等方式，這也從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居民的經濟負擔。
再者，從政府層面做長期規劃和統籌，讓企業有更好的市場預期，做好產能規劃；同時開展公衆健康教育，鼓勵基層醫療機構做好疫苗接種科普、衛生人員培訓，完善疫苗配送的基礎設施等。
“另外，免疫程序的優化也可以提高疫苗接種率。目前全球有超過40個國家和地區已經採用了單劑次接種程序，我國有必要加強單劑次接種程序的科學研究，爲未來免疫程序的優化提供循證依據。”湯勝藍分析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