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屋人生/朱冠蓁:總有一天要離開臺北
圖文/鏡週刊相較於剛來臺北的時候,她幾乎是一、兩個禮拜就回高雄,「現在媽媽都很難連絡到我,我也很少回家,這感覺還蠻特別的,一路上東西一直變多,尤其這一陣子回家的時候,媽媽會問我要不要帶什麼去臺北,我說『沒關係,這個家裡有』的時候,彼此都會沉默一陣。」朱冠蓁苦笑,「我也會很小心,不要哪天脫口而出說要『回』臺北。」
這是從事無家者工作的朱冠蓁來臺北居住的第 5 間房子,就在萬華工作室的樓上。她是遊民社會企業「人生百味」的創辦人之一,現在與兩個同事一起將空蕩的頂樓隔成三間房間,頂樓的租金一人分擔3500元,加裝潢的費用一個月大約是7500元。雖然已是九月,但我們3人站在她的房間不過5分鐘,脖子上已可見汗珠流下。
從過往的租屋經驗,朱冠蓁曾經厭惡小空間、隔音不好的雅房,強調自己很「宅」的她也很在意空間的舒適感,但她卻說這個地方是至今最滿意的租屋處,「跟一羣信任的人相處,我覺得很有安全感。在很有安全感的狀況下,就算是輕隔板的隔間也不那麼令人厭惡了。」
來臺北的第一間房子,她選了離公司搭捷運只要一站的地方,不過是個「頂頂加」,是頂樓加蓋上面再加一層。整棟公寓裡,都是隔成小間小間的租屋套房。
「第一次租房子,會很在意一些生活的細節,例如採光夠不夠啊、浴室的水流大不大,而且我會租這間房子,是因爲它有個窗臺,超浪漫的耶!但明明窗戶打開是個防火巷。」她苦笑,「住進來才發現,連生存都很難,更遑論生活。」
獨自生活的浪漫想像很快被打破。
「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輕隔版。」當時她的左右兩間住着就讀同一間學校的大學生,很愛打電動,甚至可以隔着朱冠蓁的房間互相對話。「同理,你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會被聽見,所以講話都要很小聲、動作都要很輕。」
租屋處沒有飲水機,朱冠蓁買了很大的水壺,每天去公司裝水,還得算準時間進出茶水間,免去被發現的尷尬;而臺北市的付費垃圾袋,就算是容積最小的,以她當時一人的套房生活,要塞滿拿去倒,也需要一、兩個禮拜,早就臭氣沖天,她就每天把垃圾塞在買早餐的小小袋子裡,上班路途中丟到路上的公用垃圾桶。
「那時候就覺得我好像小偷喔,在這個城市苟且偷生,偷竊某些資源生存的感覺。」朱冠蓁苦笑。
當時的她很難適應「北漂」的生活,嘗試搪塞了一些目標給自己。看身邊很多同學念研究所,她便將出國進修當作下一階段的目標,開了日幣的戶頭,開始存錢。生活過得很省,幾乎都自己煮飯,在狹小的套房裡面,蹲在牀邊,把廚具放在書桌上開伙,「禮拜五是唯一比較開心的日子,下班可以去買自助餐。」
「有一次禮拜五,我坐在牀上吃東西的時候,眼睛飄到沒開的電視。它是老式的真空管電視,我在凸面的熒幕看見整個房間的縮影,跟自己縮在牀上吃飯的樣子,我就崩潰了。」過不久,朱冠蓁便搬離那裡。
後來朱冠蓁因爲三一八運動的啓蒙,開始了「人生百味」的創業,以社會設計改善街頭流浪者的生活,如捐贈剩食再共同煮食的「石頭湯」計劃、或將文創商品交給街賣者,試圖翻轉形象的「人生柑仔店」計劃。有了生死至交的夥伴們,加上認識愈來愈多有故事的人,「漸漸的,好像就被釘在這裡了。」
朱冠蓁房間東西不算多,即使空間只有三坪也不覺擁擠,但她立刻笑着說,「東西不多嗎?我最近已經開始在亂買書了!」她提到,來臺北的前幾年,都還維持着幾個紙箱就能迅速搬走的狀態,也不敢買太多東西。
「我第一個買的傢俱是書架,當時真的想着『糟糕,要定下來了嗎』。後來搬到一間沒有附傢俱的空屋,搬進去的時候也會猶豫,傢俱要買塑膠的,丟了就算了;還是要買堅固、需要組裝的?在生活的選擇過程中,不由自主地就被釘在這裡了。」
相較於剛來臺北的時候,她幾乎是一、兩個禮拜就回高雄,「現在媽媽都很難連絡到我,我也很少回家,這感覺還蠻特別的,一路上東西一直變多,尤其這一陣子回家的時候,媽媽會問我要不要帶什麼去臺北,我說『沒關係,這個家裡有』的時候,彼此都會沉默一陣。」朱冠蓁苦笑,「我也會很小心,不要哪天脫口而出說要『回』臺北。」
現在的她只要下樓就能到工作室,開啓一天的工作。她形容工作室像個「有機體」,除了固定工作的夥伴,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不同的人來拜訪,留得太晚,也會在沙發上留宿。而現在的居住空間同時讓她得以隨時與喜歡的人相處、又能保有自己的空間,只要爬上樓、下樓,就能自由選擇。
「但就算我已經租過很多地方,漸漸好像可以在臺北活得很好,我還是沒有一個對租房的『標準』,因爲我一直覺得,我的下一步就是要離開這裡。」她篤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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