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看臺灣》凝固成河的鄉愁

居民樓牆面上有三個大字——景德鎮。(作者提供)

世間親情總會在特定的日子裡濃得化不開。

4月,淡淡的花香中透出思念傷感在這個清明期間與蝶兒們一齊飛向他們該去的地方。哪時、哪刻、哪個位置,哪個點是我們塵世俗人思念先人們的落腳兒處

地點,臺灣台中市。清晨起來,透過酒店的窗戶看到了這樣一座10層高紅磚居民樓,這座居民樓與周圍的居民樓建築風格沒有什麼區別,引起我注意的是牆面上的三個大字——景德鎮。於是我不加思索的拍下了這座在臺灣被稱爲「景德鎮」的居民樓。

在臺灣,可以表達出來的相思在牆上,在路牌上,在臺灣人一日三餐的飯食裡,詩一般的《鄉愁》在余光中先生的文字中,寫不出的相思,在心裡,是吞下去又流出來的相思淚。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呀/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呵在裡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彎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從1949年至今,69年的光陰飛逝,依然是這頭與那頭……

1949年,中國內地各個省國民黨軍人和他們的眷屬數百萬人被裹擠着、涌動着遷移到臺灣,當時最小的軍人只有15、16歲隨大軍飄洋渡海,20歲出頭的年輕人剛剛在老家結婚或者已經是孩子的爸爸或者還沒有結婚的他們,就這樣一夜之間從這頭到了那頭,卻變成了一輩子的隔海守望,爲此,他們下了一世的相思雨。

當你深刻了解了這段歷史後,你在臺灣看到的,才能更明白和理解臺灣社會形態中相思無處不在,濃烈的相思刻在他們空間、傾注在他們的味蕾中,也伴隨着他們日常的規則或者不規則。

走在臺北的大街上,你隨處可以看見用中國大陸的地名路名的地方:北平路、重慶南路、重慶北路寧夏路雲南路、衡陽路南京路貴陽街、西寧路…….當你走入那一條條名稱熟悉實則陌生的街巷中,你可以品嚐到溫州餛飩宜賓燃面潮州魚蛋面(粉)、四川紅燒牛肉麪、雲南過橋米線山東饅頭

一位年近50歲的臺灣朋友告訴我,他從小就愛吃山東大慢頭,因爲他們家附近有一位山東來的兵哥哥,每天中午晚上都會操着濃濃的山東口音高聲叫賣「大饅頭哦,山東大饅頭哦」,那純正的山東口音比山東大饅頭還有味道,由兩岸合拍的電影《面引子》就是反應當時大陸老兵在臺灣的真實歷史。

走進臺灣眷村,儼然就是中國大陸民居微縮版,在這裡住的老人們什麼口音都有,湖南、四川、山東、浙江、廣西、河南、武漢……午後,大家坐在一起聊天,你說你的家鄉話,我說我的家鄉話,你也許能聽懂,也許聽不懂,都沒有關係,但是,從他們彼此的表情中可以明白他們在說着自己家鄉的那些事兒,在說着他們彷彿還記得的家鄉兒時的故事,在敘說着家鄉的親人們。

有一個現象在我腦海中刺痛到我無法呼吸。在臺北的萬華區一條破舊的巷子中現在依舊殘留着「紅袖香、伶玉、美蘭」等這樣字眼紅燈區,每天晚上在這個巷子中游蕩的都是殘存老兵們和老女人們。當年20歲、30歲左右的軍人們自己的老家已有妻兒,當獨自一人隨大軍飄到臺灣後,一等再等,也許再等幾年就可以返回大陸老家,於是他們在臺灣不敢結婚,一等就等了30年,曾經的青壯年都已垂垂老矣。臺北萬華區「紅袖香、伶玉、美蘭」這兒貌似的溫柔鄉是老兵情感慰藉的場所,而服務他們的也只有這些風風雨雨陪伴他們多年的老年性工作者

身在異鄉思念故親情愫,揮之不去的苦澀或許都會隨着那一抹殘紅流淌成河……

董婭宇/深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