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urodollar歐洲美元貨幣緊繃漸增

專研全球貨幣體系演化運作及領導Alhambra Investments全球研究部門的美國金融貨幣思想家Jeffrey Snider認爲,主要央行是(市場利率跟隨者而非制訂者,現今低利率情況不是主要央行爲經濟提供調適所致,而是反應了更深層間歇加劇的歐洲美元(eurodollar,指放在美國境外的銀行,不受美國貨幣當局監管之美元:1960年代始於歐洲,1980年代至今主導全球貨幣體系與經濟運行)貨幣緊繃。

而透過債券信用市場參與者流動性的偏好與偏見等特性,市場利率揭示經濟的真實狀態及QE政策是否有效。以下是記者摘要其相關論述。

QE理論表面上簡單直覺:低利率代表借貸成本更便宜,當利率往下時,有更多借貸去融資經濟活動;如果主要央行能影響利率往下,這即是刺激。但是分析債券市場,會發現與理論明顯不一,即不論有無QE,除了對債券交易者有些短線心理衝擊之外,債券價格的升降不受央行購債與否影響。

英國經濟學家凱因斯的流動性偏好(liquidity preference)理論,解釋利率變化。當公債殖利率下降,代表經濟基本面無法改善-不論央行說法如何。由於看不到實體經濟中穩當的好機會,銀行(或投資者)寧可持有最具流動性的資產,也不放棄對流動性的偏好。

此外,大企業能如願借款-尤其是發行債券,以及在流動性枯竭時期仍能儘量發債,但中小企業借款利率不被列入許多利率指標的事實卻少爲人知。美國企業債券殖利率暴跌(即列入利率指標的債券被搶購)的同時,卻有愈來愈多中小企業被排拒在整個信用市場之外(媒體看不到此處高漲的借款利率)。所以,看得到的利率降低,不是由於貨幣政策致之,而是存在於信用市場的流動性偏見,使利率往下。

美國經濟學家Milton Friedman於1998年撰寫一篇文章名爲Reviving Japan,指出日本央行在重複聯準會早先於大蕭條時期的錯誤,他指責當時的貨幣政策制訂者不知何故把利率(爲所有經濟學論點的中心信念)弄顛倒了。

「低利率等於刺激,高利率代表相反意思而有某些程度的緊繃」,是主流經濟學與媒體機械式背誦的信條。但如Milton Friedman指出,從經濟歷史總結來看,這種信條完全逆向而行。他說「起初,更高的貨幣增長,會進一步降低短期利率。當經濟復甦,利率會開始上升。這是標準模式,也說明爲什麼根據利率來判斷貨幣政策是如此地具有誤導性。低利率通常是貨幣已緊繃的訊號,如同日本的情形:高利率代表貨幣已呈現寬鬆。」

於1930年代初大蕭條時期,美國貨幣供給量少了1/3,但那時聯準會認爲貨幣情況適當(accommodative,意即合乎經濟需求),「指低利率是跟隨一個寬鬆貨幣政策而來之證據,而完全沒提貨幣數量(the quantity of money)」。而與大蕭條時期相反的另一端,如1970年代大通膨時期,(市場)利率只有愈變愈高。

檢視10年期德國公債殖利率曲線,亦如此。在全球金融危機之前,曲線走勢正常且無顯示受困或貨幣緊繃(tightness)。2008年8月,曲線前端出現反轉,顯露貨幣扭曲和擾動的初期訊號。2016年殖利率首度降至負值,且不論持續多少「刺激」政策,曲線只朝一個方向移動,此一再反映的不是ECB做了什麼,而是ECB爲何要推行這些「刺激」。以致如今幾乎無法辨識一個真實曲線所應代表的時間價值與貨幣信用風險

世界低利率往下的情況,並不是引進有益的「刺激」使然,其實完全相反。低利率代表純粹惡化的歐洲美元貨幣緊繃,涵蓋歐元區及使用美元的更廣範圍。

萎縮的德國公債殖利率曲線,其實顯示歐洲美元體系的衰敗。主流媒體與經濟學界對2008年金融海嘯的論述,幾乎都放在美國次貸問題,但這個震撼世界的金融海嘯其實標示着從廢除金本位之後,以歐洲美元形式建構之複雜全球金融貨幣體系破裂的開始,使得美元短缺成爲2008年之後在全球金融體系間歇性出現而至今無解的問題,拖累世界各國應有的經濟成長。

除了這些對於利率(與貨幣情況相關)的誤解之外,還有一個對貨幣本身更大的誤解。如上述Friedman的文章,他責備日本央行沒有擴張貨幣基礎,而過於只依賴利率政策。他說「答案直截了當:日本央行能在公開市場購買公債,用放在日本央行的貨幣或存款來支付,即經濟學家所稱的high-powered money。大部份的處理將於商業銀行完成,增加銀行準備並讓他們藉由貸款和公開市場購買來擴充負債。但無論他們是否如此做,貨幣供應會增加。如果日本央行想要如此做的話,能夠無限制增加貨幣供給。更高的貨幣增長總有相同效果。」

這種做法就是量化寬鬆。Friedman主張有意地擴增銀行準備(bank reserves),或是high-powered money,將抵消透過低利率在日本所顯現的貨幣緊繃。日本央行遵行此建議三年之後,包括美國與歐洲於十年內跟進實施,結果統統無效。全球利率及債券殖利率持續急劇下降。

Friedman對上述利率謬誤(interest rate fallacy)的指正是對的。但他對於何者構成high-powered money的主張是錯的。從全球層面,就一個以信用爲基礎準備貨幣的批發金融系統來看,不難找出其主張的瑕疵。bank reserves需要一個隨後發生的步驟而變得有用於任何經濟形式,才能稱做錢。那個步驟就是銀行活動-無論是銀行同業流動資金或是raw lending。

金融實際運作有自己的一致性和條件,讓那些協定成爲有實際功能的貨幣供給,這就是歐洲美元的標準性質,其對銀行行爲之影響(比主要央行)更加基本及具傳導性,而遠甚於銀行準備那種潛在負債之形式。既然全球都沒有銀行準備短缺的問題,而殖利率持續下墜; 因此結論就是銀行準備不是錢(意即沒有high-powered 或其他意義)。在歐洲美元體系,銀行創造錢與信用並注入經濟,乃在於銀行資產負債表能力(交易或內部的)。央行推行QE只是擴增錯誤的貨幣基礎(銀行準備):反觀歐洲美元基礎,則持續倒退或衰敗。

由以上觀點,從2008到2011到rising dollar,歷經每次金融事件後,都發現漸增的歐洲美元貨幣緊繃及通縮壓力。雖然無法直接觀察歐洲美元/批發機制的內部情況,但下降的殖利率揭示了貨幣情勢。在一個貨幣緊繃漸高的世界,全球經濟只會愈加艱難。德國公債殖利率降至負值及相關負利率增生,不意味ECB負利率政策奏效,而是代表ECB所做的一切及其主要央行同業相關政策全都失敗。現今主要央行不知如何定義錢(歐洲美元體系興起後),而且他們把利率整個搞錯,這大概總結了金融海嘯之後的全球經濟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