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鷗》姚明的等價交換之問

證券市場概念等價交換,這邊的錢是借來的,代表未來的償還能力;那邊未來的回報很可能失敗,是竹籃子裡的水。雙方都沒有具體的產品,根本不可能等價交換。(圖/資料照)

姚明經濟學,講到等價交換時,姚明問,等價了爲什麼還要交換?這是我教過的無數學生中的唯一顛覆性提問。我說,因爲互相需要對方的產品,更因爲交換可以得到額外的好處。那次我沒有做深入的展開,其實姚明的提問已經質疑,傳統教學視爲圭臬的等價交換。

所謂等價交換,那就是交換雙方得到的與付出的一致,不管是勞動時間,還是價值形態。如果只是滿足雙方對對方產品的需求,那麼等價就自己生產,何必交換?既然交換就是爲了得到額外的好處,那可以得到額外好處的交換一定不等價

譬如,我用鞋子換你的帽子,你帽子的報價與我生產鞋子的成本一樣,那我就自己生產。比我的低,我才與你換,你也這麼考慮,交換才能進行。可見,交換貌似發生在兩個人之間,本質上卻是各人自己得失的比較,因爲雙方都只是考慮交換是否比自己生產便宜,至於對方的付出與我無關,至少不重要。

等價交換只發生在已經成形的產品之間,否則,沒有勞動或價值的凝結,就無法進行等價的比較,但實際上太多的交換都發生在現在與未來之間。正是因爲是各人得失的比較,交換就能由現在延伸到未來,只要未來的所得大於現在的付出,人們就進行交換。未來的所得只是預期,作爲商品還沒有成形,沒有勞動或價值的付出,這就無法與現在已經成形的付出進行等價交換。

譬如,買藥品是現在付出與未來療效的比較,學習是今天學費與明天職場競爭力比較,更不用說越來越多的遠期期貨交易等。一方是付出已有勞動含量或產品形態的貨幣,另一方則是沒有物質形態在空中飄蕩的「效果」以及投資回報,如此兩者要等價交換,實在不亦難乎。更麻煩的還有證券市場炒概念,這邊的錢是借來的,代表未來的償還能力;那邊未來的回報很可能失敗,是竹籃子裡的水。雙方都沒有具體的產品,根本不可能等價交換。還有很多小黃車之類的平臺表面上是用車人與美團的交換,實際上美團纔不在乎與你用車的交換,它們關注的是平臺募集廉價資金協力廠商的交易。交換因此不僅跨時間,更在無法確認的多頭之間。

深圳有個鹽田港,當年包玉剛要用13億買具有天然港口優勢的小漁村,因爲不符合深圳市政府15億的預期價位,最後被李嘉誠用25億買了下來。當年的深圳市政府很開心,比期望價位多了10億,今天深圳市政府腸子都悔青啦,因爲鹽田港豈止是250億,再加個零也不夠。如果是等價交換,用5億去買這個小漁村也嫌太多,因爲它只是自然的水文地理,不包含任何人類勞動。所以包玉剛、李嘉誠要把它買了下來,就是因爲他們進行的都是現在付出與未來所得的不等價交換。深圳市政府當年判斷所以會與李嘉誠差距懸殊,不能不歸咎於我們等價交換的教育侷限,阻礙了對未來價格精準判斷。

我的DBA學生從重慶的五星級賓館,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下來六臺拆卸的電梯。他是做電梯維修的,用這臺電梯作爲配件,可賺利潤10倍不止。按照等價交換的思路,那家五星級賓館虧大啦,這樣的交換不該發生。但如果按照各自所得所失的比較,這樣的交換則是雙方都各得其所。對於賓館來說,不賣掉,佔據場地影響正常經營虧損更大。它的得失權衡是隻要賣掉,恢復經營場地的收益大於安裝成本就行(這裡尚不做沉沒成本邊際成本的考量),即便我學生報價再低也可以接受。我的學生只考量他的得失,也不關心賓館當年安裝電梯的付出。當然,我的學生所得肯定遠遠超過賓館,但賓館不僅不會說我的學生剝削了它,而且還要感謝他。因爲它沒有維修電梯的網絡,配件賣得再貴與它無關;便宜地賣給我的學生,我的學生至少幫它將堆放電梯的場地清理了出來。

如果將等價交換看得天經地義,那麼不等價交換就是不公平非正義,爲了恢復公平正義,就不僅要不斷地進行殘酷鬥爭,還要放棄太多促進經濟發展的交換,至少只能進行低估未來價值的交換。承受者誰?

作者大陸學者,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