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爆雷】殷乃平／中國網貸危機問題何在？
▲中國P2P網路借貸公司爆倒閉潮，引起全球矚目。（示意圖／CFP）
今年，中國大陸的P2P網貸突然發生大量跑路倒閉的現象，6月以來的50天內，已有163家出現問題，而這股爆雷潮造成北京、上海等地上萬的受災者紛紛走上街頭抗議，要求公道。中國大陸的金融監管體制正在壓力下全面動員，試圖儘快解決問題，並將P2P網貸納入正常金融監理的管道。
中國的P2P網貸危機引起全球矚目，首先這是在21世紀金融科技快速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第一狀案例，未來的電子網路世界中應該還會有情況相近、或是不同性質的新問題出現，人類應該如何因應這些新生事物帶來的衝擊？其次，中國的P2P網貸的問題何在？怎麼管理的？爲何會出現問題？未來大陸的P2P網貸如何走下去？一連串問題都有待解答。再者，P2P網貸正在臺灣網路中出現，而歐、美、亞洲、甚至於阿拉伯國家都有P2P網貸的存在，如何能由中國危機取得經驗，維持這個市場的健全發展？
中國網貸公司淘汰率逾6成
P2P網貸爲peer to peer lending的縮寫，是一種網路上電腦端點對端點的信貸模式，用一個更直接的方式說，就是存款人經由網路平臺直接跟貸款人交易，不需要經過金融中介，如銀行等金融機構從中的剝削，借貸雙方都能受惠。最早成立的P2P網貸是在2005年2月英國成立的ZOPA，現在與Funding Circle網貸在英國網貸市佔率達88.5%；2006年2月美國第一家網貸Prosper Marketplace成立，該年10月號稱最具有影響力的網貸公司LendingClub成立，兩者在美國的市佔率高達98%。
中國第一家網貸「宜信」在2006年5月成立，2007 年8 月「拍拍貸」出現，隨後「紅嶺創投」、「易貸」等先後設立，以信息中介身份撮合借貸雙方，貸款者通過網站公佈的不同信用評級的指導利率，設置自己的借款利率。存款人根據貸款者的信用評級，結合貸款者上傳的資料綜合判斷貸款者的風險程度，然後決定是不是把自己的錢投放給該貸款者。網站再對交易做一個最終的檢測審查，基於保護存款者的目的，對於那些有問題的貸款者，網站將否決該筆借款交易。
但是網貸市場一直沒能在那段期間發展起來，到了2010年，大陸的P2P平臺只有十家左右，截至2012年底，P2P平臺數量也只是維持在150家。隨後官方在互聯網金融的名義下，給予鼓勵， P2P開始快速成長，補足中小企業融資和個人理財需求的缺口。2013年出現井噴式的成長，一下增加到1372家。2014年該年中國P2P網貸成交金額3291億元人民幣，較2013年增長268%，雖然成長速度仍然向上衝，但是網貸平臺的騙局頻傳，倒閉的平臺有287家，是2013年的3倍，被業者冠爲「爆雷年」。隨後幾年P2P網貸平臺數量一直在增加，業務也成長，但「爆雷量」也不斷提高，2015（1026家）、2016（1498家）、2017（948家），至2018年上半年，全國累計的網貸平臺總數達6660家，累計的倒閉P2P網貸總數也到達4495家，淘汰率已達67.49%，2018上半年新增的倒閉網貸673家，7月份倒閉網貸更到達120家。不過，2015年以後的網貸倒閉案件中，騙案漸減，應該與大陸的金融環境改變、以及網貸整治方案的推出相關。
優勢在網路發達且使用者多
中國網貸的發展有其先天獨厚的一面，首先，它的網路發達，使用者衆多，2016年底，中國有7.3億的網路用戶（超過美、歐用戶總和，也超過歐盟人口總數）；而網路穿透率高達53.2%（全球僅3.1%；亞洲7.6%），爲全球最大的網路市場。其次是中國的銀行管制嚴格，早期存放款利率都由人民銀行訂定，現在雖然號稱市場化，但是央行對貨幣「價」的管控與「量」的控制能力極強，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金融緊縮，人民銀行的定向放出資金，造成國進民退，民間企業與中小企業（SME）頗難從銀行取得貸款資金，P2P網貸適時應運而出，對存款人提供較銀行高的利率，而對借不到銀行貸款的企業提供資金，利率就算高一點，也能接受，自然大行其道。
投資經營P2P網貸者中，有(1)民間投資者，其中有早期的地下錢莊轉型，亦有網路業者等，也有(2)創投基金、(3)銀行、(4)上市公司和(5)國企。根據2017年的統計，中國P2P網貸84%是民間投資人，幾乎都是規模小而資本少的P2P，市佔率不到20%，而15家銀行投資的P2P網貸，市佔率卻達19%。中國P2P網貸的資金來源以大衆的遊資爲主，放款對像主要是中小企業，與美國以爲消費性爲主，如信用卡、房貸等，英國亦以消費者爲對像的型態略有不同。不過因爲P2P網貸對象是銀行徵信過濾之後的剩餘客戶，風險自然較高，所以壞帳比率也較大。
剛開始缺乏管理而騙案頻傳
中國面對P2P網貸與網路中的電商一樣，開始時幾乎是沒有任何管理，任由其自行發展，中間甚至於推動網路金融創新，鼓勵它的設立。2014年的網貸騙案與倒閉潮帶來了警訊，而銀行體系中的存款大量流失到P2P網貸，造成銀行現金短缺，短期週轉力不足的金融問題，至此，P2P網貸市場的整頓勢在必行。2016年監管部門制定「網路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號稱「監管元年」，內容包括行爲監管與機構監管，從網貸平臺的註冊登記、業務規則與風險管理開始，並納入互聯網資管、互聯網保險、互聯網外匯交易等，從事專項整治清理整頓。
整治工作於2016年4月開始，原計劃至2017年3月底前完成，2017年6月宣佈再延期一年。及至2018年6月，爆雷開始，P2P網貸平臺接二連三的倒閉，清盤、停業、老闆跑路等狀況層出不窮，於是清理整頓完成時間，再延長到2019年6月。同時，要求銀行展開P2P平臺資金存管業務，至7月24日，已有858家網貸機構上線了銀行資金存管系統，佔正常運營平臺的46.7%。
整治後自知不合法跑路者多
2018年8月24日中國的金融委公佈「網路借貸資金存管業務指引」，先從網貸合規性的分類開始，將那些是可以通過整改而合規的、那些是需要無風險退出的、那些是涉及違法需要依法處置的分別處理。同時，提出應對網貸風險的10項舉措，包括依法打擊轉移資金、跑路等惡性行爲；監測資金流向，管控高管人員，引導問題機構良性退出；依法緝捕外逃人員，全力做好追贓挽損；迴應和解決羣衆合理訴求；嚴禁新增網貸機構等。在整治背景下，大多數自知不合格的P2P網貸，依法自行結束營業者固然有之，惡性倒閉跑路者也頗多。不過，根據瞭解，將P2P網貸納入到金融監理的範疇內，甚至要求與銀行掛鉤以降低其經營上的風險的做法，也正在金融委的持續規劃之中。
【接續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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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乃平，政大金融系教授，研究專長爲金融制度、法規與銀行管理。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