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用「火海」撲滅「人海」──徐蚌會戰經過(四)

黃埔軍校學生接受軍訓。(中時報檔案照片)

前思後想是誰之過

徐州附近作戰最激烈的時候邱清泉兵團曾經在一個晚上發射砲彈一萬多發,用「火海」來撲滅「人海」。我也於此時發了一個電報給 蔣公「我不會辱及我的鄉先賢信國公」,請他放心。同時也想到文天祥最後所留的幾句話:「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在這時,我的三個舊部:剿總辦公室少將副主任麻安邦、上校附員戴以道、第二處上校科長周英、也暗中作了準備,到時與我同歸於盡,不讓廬陵自文天祥(文山)以後,五百年纔出我這樣的一個人物作俘虜。這是以後他們才告訴我的,我認爲他們真是我的心腹幹部,爲我作精忠報國的準備。不料後來一紙命令,又把我調到蚌埠,當淮河兩岸大軍南撤的時候,照一般作戰原則,是高級司令部先行後移,而我這次恰相反。

爲着鎮定人心,只留我和一個團在蚌埠,等於總司令擔任前哨。此時鐵路常斷,飛機已去,交通工具缺乏,我們等了很久,可是匪又不來;所以才留下這一條早已由光輝而趨於暗淡的生命,到今天來寫這篇簡略回憶錄,實在感慨萬端!我前面說過:「真正的生命,是建築在生命的價值上。」而今國家如此,偷生何益?一個革命軍人,縱然曾立大功,而不能馬革裹屍,到頭來還難於自尋死所,其悲痛可知。

徐州剿匪總司令部,於民國卅八年一月廿日撤銷。我調到總統府戰略顧問,從民國卅八年一月廿三日起,爲記着此一奇恥大辱,我決定從此剃鬚,不消滅共匪誓不再留。而今十八年了,每對鏡自照,嘴上還是光光的,這一分悵惘的心情,誠非筆墨所能形容。回到南京晉謁 蔣公,蒙慰勉有加,囑暫時休息,使我百感交集

回憶自民國十三年進黃埔軍官學校任教官起,至民國卅八年一月爲止,南剿北伐,跟着他革命,整整二十五年,東征西討、出生入死,所向有功,現在國運如此,惟有相對黯然。我擔任徐州剿匪總司令,是從民國卅七年的六月十四日起,至民國卅八年的一月廿日止,時間是七個月又六天。其間經過豫東兗州濟南徐蚌四次戰役,不管國家的政治與經濟是如何的失敗,戰略與政略是如何的失調,國防部對於戰守是怎樣的舉棋不定,補充補給是怎樣的遲緩與不足,若干部隊長是怎樣的不能練兵,或者是私而忘公,但總在我手上損失大軍四十多萬。

縱然 蔣公了解,國人鑑諒,我又豈能說沒有責任?我是一個革命軍人,誠實爲本,決不推諉自己應負的責任,冀減自己的罪過;何況盱衡時局,大難未已,我們錦繡河山,經過日寇侵擾之後,難道又要遭受共匪的蹂躪?──我在由南京開至上海的夜車上,前思後想,輾轉難於入寐,不免心問口,口問心

「是誰之過?除了政府高級的文武幹部,應負其咎責外,又還有誰之過?我們能不愧對國人嗎?」(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