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民粹政治中最缺道德勇氣（嚴震生）

美國衆議員麗茲．錢尼（Liz Cheney）因爲公開批評川普，很有可能在12日的內部會議上被踢出共和黨領導層。（資料照／美聯社）

過去，美國懷俄明州的衆議員麗茲．錢尼女士（Liz Cheney）是父親前副總統錢尼（Dick Cheney）的女兒，如果這位衆議院的第三號人物，繼續留在國會並再上一層樓，未來史學家很有可能在記載到錢尼議長時，會順道提及她的父親曾擔任過副總統。不過，如今由於她在國會的幾項重要投票和多次談話中，表達對川普煽動國會山莊暴動的譴責後，遭到支持川普的共和黨衆議員圍剿，剝奪了她國會的領導職位，因此未來錢尼父女究竟是誰在青史獲得較多的關注，就很難說了。

錢尼是美國49位副總統之一，由於這個輔佐的職位，通常僅是扮演幕僚的角色，因此儘管他被視爲史上權力最大的副總統，但卻很難有獨立的政績，特別是小布希（George W. Bush）在史學家的眼中，屬於後半段的總統，連帶影響了錢尼的評價。不過他之前的政治資歷，包括在布希總統（George Bush）任內擔任國防部長、衆議院共和黨黨鞭、及福特總統任內的白宮幕僚長等，表現還算優異，留下相當不錯的政治評價。

錢尼在1978年當選懷俄明州唯一的衆議員，1989年初入閣，前後在衆議院十年，雖然不算資深，但很快就能夠擔任衆議院第三號人物的共和黨黨團主席（Chair of the House Republican Conference），並在擔任國防部長前升到第二號的少數黨黨鞭（Minority Whip）。女兒麗茲在2016年也贏得這個父親曾服務過的選區席次，並且在僅僅一任的歷練後，就成爲父親也擔任過的黨團主席，被視爲明日之星，前途看好。

麗茲．錢尼衆議員的政治生涯與川普同步開始，因此我們可以很輕易地暸解她支持總統的程度。儘管川普在在2016年的共和黨初選時，對麗茲父親前老闆（兩任的布希總統）的政治接班人傑布．布希（Jeb Bush）做相當多的人身攻擊，但初選結束、川普正式代表共和黨競選總統時，錢尼還是選擇支持川普。事實上，以錢尼從1970年代中期就在華府任職，從白宮幕僚、國會議員、內閣官員、到副總統，可以說是建制派中的建制派，正是川普要排幹沼澤（drain the swarm）的對象。她意識形態保守，但在議事操作上比較細膩，不似現在激進極右派的共和黨衆議員勇於抗爭。沒想到同樣被視爲建制派、意識形態同樣保守的麗茲，竟然成爲黨內鬥爭的對象。

我們從麗茲當選衆議員後，檢視她對川普重大法案及政策的支持程度。首先，她支持川普總統上任後最重要的《減稅暨就業法》（Tax Cut and Job Act），將企業稅由35%降到21%。其次，麗茲力挺川普想要廢除的《歐記健保》（Obama Care），認?它對努力工作的美國人是項災難。再者，或許身爲前國防部長的女兒，她主張增加國防預算，與川普的政策完全一致。保守的《傳統行動爲美國》（Heritage Action for America）所做的評分，她獲得80%的平均分數，這個任期更高達98%。在川普任內，她支持川普的立法議程近93%，所以無論是意識形態或政策投票方面，她都是無可指責的。

不過，麗茲在今年年初極右派團體攻擊國會山莊事件後，犯下了川普支持者眼中萬惡不赦的罪過，就是她竟然譴責總統。麗茲在事件當天發表談話：「我們剛經歷了一個企圖防止我們執行憲法賦予權利、而對國會山莊發動的暴民攻擊。毫無疑問地是總統組織暴民、煽動暴民、對暴民演講，是他點燃了這把火。這不是我們所認知的美國。這個行爲是絕對不能容忍和接受的，暴民不會得逞。」

1周後的第2次川普彈劾案中，麗茲是僅僅10位投下贊成票的共和黨衆議員，她指出「如果不是總統，這些全都不會發生。總統可以立刻有力的介入、阻止暴力，但他沒有這麼做。美國史上從未有一位總統，對他的職位和依據憲法的宣誓，做出如此大的背叛」。麗茲對川普的譴責，引起忠於他的共和黨議員不滿，要將她從黨團主席的位置拉下，在2月3日一次決定她命運的投票中，由於少數黨領袖麥卡錫（Kevin McCarthy）對麗茲的支持，讓她以145對61票的多數，保住了職務。不過，3天后她家鄉的懷俄明州共和黨州黨部通過對她的譴責案。

川普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他在2月底舉行的保守政治行動會議（Conservative Political Action Conference）一場演講中，對麗茲展開抨擊。由於麥卡錫在此之前已和川普修好（他曾在國會山莊攻擊事件時，認?川普應負責任，使兩人關係一度惡化），而麗茲仍然不改對川普的批判，終於使兩人也決裂。麥卡錫爲了爭取川普基本盤的支持，決定另覓接替麗茲人選，最後在5月12日的投票中，以口頭表決方式將其革職。

麗茲在投票前一天的談話，對那些缺乏道德勇氣的同僚，可以說是一個當頭棒喝。她認?保持沉默及忽視謊言，只會讓說謊者更加放膽。麗茲強調她不會成爲共犯，也不會靜坐在旁，眼看其他人將共和黨帶上一條拋棄法治、並與前任總統同謀，摧毀美國民主的道路。儘管這番談話有可能讓麗茲自掘墳墓，斷送她的政治前途，但其道德勇氣正是目前民粹政治中最缺乏的政治性格，不僅美國如此，臺灣也是一樣。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