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與姚明對談:何謂貴族精神(吳子規)
曾在休士頓火箭隊效力的姚明,深受中美球迷喜愛。休士頓因而也成爲雙方體育的連接和友好的象徵。(新華社)
給姚明上經濟學之餘,也與他神侃大學文化和貴族精神。當今社會的浮躁已經將貴族精神理解爲有錢、有權和「豁胖」,所以我們10多年前對於貴族精神的神侃至今還很有現實意義。
我說大學的文化就是貴族文化,當年有錢人吃飽了撐着,開始關心他們的靈魂,仰望星空,不是爲了有用而學習,而是爲了滿足文明人對於知識的崇敬。而胼手胝足的農民則將「喂腦袋」作爲他們第一要務,他們關心地上的產出,更甚於天上的星座和內在的靈魂,於是,大學的文化就是與日常生計關聯不大的貴族文化。正是在這樣文化薰陶,而不僅是洗禮下長出貴族精神。它追求的是靈魂的純淨,關心的是對錯是非,表現的是上帝榮耀,而不是物質優渥和大權的在握。所以貴族精神不是物質享受,不是財富與權力,而是責任、擔當和奉獻,替上帝管好在塵世間的財富,唯其如此才能得到上帝的恩寵。所以大學才能產生這樣的呼喚,我愛老師,我更愛真理,纔會形成這樣的認知,做好事不求回報的心意就是這個行爲的最好回報。爲了回報而做好事的人,甚至不配做好事。
在我們的文化中, 「成王敗寇」長期占主導地位,輸贏決定對錯,只要能贏,不管錯得多離譜也是天驕;只要輸了,人傑也都變成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不信,請比較劉邦和項羽,項羽包圍並逼劉邦投降,不然要烹他的父親。劉邦說,我們是結拜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連自己父親的肉羹都可以吃,其無賴之嘴臉無以爲甚。項羽兵敗烏江,烏江上有漁翁勸他渡回江東,捲土重來仍有望。項羽說,縱江東父老憐我,且王我,我心獨無愧乎?乃殺回敵營,直至戰歿。
寧死也不能有愧,這就是貴族精神!可惜在我們的文化中,贏的不管多麼無賴,都萬民景仰;輸的再有貴族精神,也只是迂腐的婦人之仁。這樣的價值觀一定折射到學校裡,但凡在社會上嶄露頭角的都是學弟學妹們的標竿,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大行其道。
貴族精神就是做好事而不求回報,甚至不求被人家知道。姚明有些狐疑地望着我。我說:人之常情是做好事而讓人家知道,但這隻能得到感謝;而不圖人家知道,又爲他自己知道,則能收穫感動,感動比感謝更有價值。姚明說:如果你不說,他永遠不知道,你就既得不到感謝,也得不到感動。我說,那我就感動自己唄。我繼續發揮說,只要我們有這樣的心態,幫助了100個人,99個人完全不知道,或者忘得精光,只要有一個記得,他給我們的回報會大於我們全部的付出。這樣的發揮已經完全背離了貴族精神,但卻是從功利文化走向貴族精神的重要一步。因爲人是不斷將手段當作目的來追求的動物,就像做愛是手段,目的是繁衍,後來計劃生育了,做愛仍在繼續。階級鬥爭的目的是人類大同,結果大同不知何處去,唯留(與人)奮鬥樂無窮。所以良好的手段甚至比目的更重要,即便初始目的未必高尚,好的手段也能促使靈魂昇華。反之,不擇手段追求哪怕高尚的目的,最後也迷失在邪惡中不能自拔。所以貴族精神至關重要,它不僅鎖定了目標,也規範了方法的選擇。
姚明更加狐疑了:「照你這麼說來,乞丐也能有貴族精神?」我堅定地回答,肯定的啦!後來他從非洲回來,非常高興地說:「老師,你的論斷被證實了,我在那裡碰到一些酋長,他們衣衫襤褸,但是目光炯炯,言談舉止都特有腔調。」貴族精神確實不是財富地位,而是超然於它們之上,並且與之脫離的精神氣質。
前不久姚明與我說,他現在成了目的論者了。我問,此話怎講?他說,有時候爲了實現某個目標,明知方法不妥,也不得已而將就。我說,我很理解實操的變通和無奈,但是,手段選擇要謹慎,就像不能爲獎盃而打激素一樣。他說:是的,不能踩踏紅線。可見,實操者天天承受壓力和誘惑的碾壓,稍不留意就可能逸出軌道,所以非常需要時時仰望星空,尋找雖戰歿也不能有愧的貴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