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藝小學堂-喬治盧卡斯談電影

電影導演喬治盧卡斯。(本報資料照)

▲七○年代的西門町電影街,大批星際大戰影迷排隊盛況。(本報資料照)

▲《美國風情畫電影海報。(本報資料照)

▲當年甫出道的哈里遜福特演出星際大戰一角。(本報資料照)

▲星際大戰中的機器人哥倆好R2-D2 與C-3PO。(本報資料照)

▲《星際大戰》電影海報。(本報資料照)

盧大導告訴年輕導演們:「世界上的故事總共只有三十二個,講過許多遍了。導演講不出新故事,只能發揮特長,在講故事的方式上創新。」此話不無道理。但是具有超級才華的導演,除了在說故事的方法上求變,還能在老故事中表達出自己嶄新獨到的意涵。但這可遇而不可求,實在非常罕見。盧卡斯和他的夥伴們,在二十世紀的電影藝術中,主要的貢獻也只在「創調」吧!畢竟也相當難能可貴了。

喬治盧卡斯在紐約Tribeca電影節與青年導演座談。他認爲電影導演應當追求如何在影片中儘量體現他的想法,每個鏡頭能拍到無大遺憾。這當然很困難,因爲每部戲都在預算不足、時間有限等強大壓力之下勉力完成的。電影製作是在詮釋一個夢,現實社會往往和你的夢互相牴觸、違背。一位導演能拍出他原意的大部份,就該心滿意足。賣座好、影評佳,都是附加的價值,不必過於在意。

不知道座中的年輕人聽了作何感想。大導演功成名就,閒來無事,做出視富貴如糞土狀,說追求藝術良心比較有價值。剛出道猶自苦苦掙扎的小子們,拍出來的東西如果既不叫座又不叫好,就沒有下一次了。怎能夠不考慮市場呢?總得弄點時下最受歡迎的東西進去吧!於是拍出來的成品像是委員會通過的決議案,不倫不類。

《美國風情畫》一名驚人    《星際大戰》橫掃全球

盧大導演講的沒錯,拍戲時應當儘量不妥協,永遠把這次機會當成拍最後一部戲,扒心扒肺將畢生所知所學都抖出來,使盡渾身解術片裡片外散發着導演的氣味和特質,這纔有看頭。還沒闖出個萬兒來就先妥協、討好,此人肯定沒前途。

好電影都有一個共性;它代表着導演強烈主觀意旨(當然,導演的主觀意旨也不見得好)。大導演的處女作,最具這種特質。盧卡斯的首部商業作品《美國風情畫》(American Graffiti,1973),是他五、六十年代在美國中西部小鎮的成長回憶。自然生動、溫馨感人、又極富幽默感(哈里遜福特在片中演一青澀小子)。大家期待盧卡斯將成爲一位充滿感性的藝術新銳導演。沒想到此公改變戲路,以三集科幻片《星際大戰》風靡世界,票房和其他附帶產品的豐厚收入,讓他一生享用不盡。其實此人興趣廣泛,能拍多種類型的片子,他在南加大的畢業作品,是一部極低成本的科幻電影。他在高速公路的隧道中,偷拍了不少場景。看出來他很會以極少的資源,拍出高品質的鏡頭。成名後他在北加州建立盧卡斯牧場(Lucas Ranch),不怎麼積極拍片了。

七○年代才人輩出    打造電影輝煌時代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成長的美國青少年,無不一看再看這三部《星際大戰》,到了如數家珍的地步。這套科幻電影的情節也只是一般,但片中的特效下了真功夫充份利用了當時的高科技技術,體現出導演豐富的想像力。盧卡斯牧場的博物館,展出許多當年拍攝時細心製作的模型、道具,真是煞費心機,運思巧妙。與他同時期的大導演有柯普拉、史匹伯格史柯塞西等,他們的處女作也都以一鳴驚人的身段脫穎而出,令人驚豔不止。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開始,這幾位大導演的作品主領美國電影風騷達二十多年之久。《星際大戰》、柯普拉的《教父》、史柯塞西的《蠻牛》、《計程車司機》、史匹伯格的《第三類接觸》無不膾炙人口,成爲傳世的經典。

他們的年齡相仿,都經歷過反越戰的洗禮,思想開放激進,創意十足。個個有不同的興趣、特長、愛好,才華洋溢。適逢美國好萊塢創作力枯萎(其實一直如是,現在也不例外),他們得天獨厚,有機會盡情自由發揮,緊緊地掌握住美國後越戰時期的社會脈動。有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幾乎所有他們的電影,都獲得觀衆最大的共鳴,也締造了二十世紀後期美國電影的輝煌。

工作嚴謹不茍言笑    盧卡斯牧場抗衡好萊塢

一直沒榮幸和盧卡斯導演結識,去過一次他的盧卡斯牧場談業務。他成名之後原意是想成立另一個電影中心,盧卡斯牧場,與天人共憤的好萊塢體系一別苗頭。盧大導在《星際大戰》中的人物Darth Vader,戴面具功心計,陰狠的在幕後掌控一切,據說就是好萊塢的化身。盧卡斯牧場最重雖然未能成大氣候,但也維持到現在,業務不錯,自具特色。

我和盧卡斯的華裔剪接師朱理察(Richard Chew)挺熟,是不是姓這個朱,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這老兄是第N代美國華人了。老朱是好萊塢響鐺鐺的大牌剪接師,兩度獲得奧斯卡最佳剪接獎。頭一個獎來自盧卡斯的《星際大戰Ⅱ》,和他同時獲剪接獎的還有盧卡斯的前妻。之後他替柯普拉導演剪接《對話》(The Conversations)得到第二座奧斯卡。老朱性格低調,片約多到忙不完,上下班賺錢養家,從不張揚,到現在亞洲媒體恐怕還不知道他是位華裔美國人。朱理察告訴我,盧大導在現場工作時,不苟言笑,所有人都繃緊神經十分緊張,他的要求高,每個鏡頭必須配合精準,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那時他的小女兒才四五歲,對她驕縱溺愛之極,小妖精在現場予取予求,大導演一聲令下,攝製組得隨時停下工作來陪她玩。

求新求變創調    激發老故事新意涵

時光易逝,與盧卡斯同時代的大導演們,都已經年屆七旬,早過了生命中最旺盛的創作期。座談會上盧大導告訴年輕導演們:「世界上的故事總共只有三十二個,講過許多遍了。導演講不出新故事,只能發揮特長,在講故事的方式上創新。」

此話不無道理。但是具有超級才華的導演,除了在說故事的方法上求變,還能在老故事中表達出自己嶄新獨到的意涵。但這可遇而不可求,實在非常罕見。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推崇周邦彥是「詞中老杜」,但是靜安先生還是批評了周清真;說:「恨創調之纔多,創意之才少。」宋代長短令蓬勃一時,新詞一出人人爭誦,曲調要音韻嬌而動人、詞藻美且工,又須意境超脫,近乎苛求?縱使美成的創意少於創調,他還是千古詞曲中第一人。

盧卡斯和他的夥伴們,在二十世紀的電影藝術中,主要的貢獻也只在「創調」吧!畢竟也相當難能可貴了。

提起盧卡斯,《美國風情畫》總是第一個進入我的腦海。它真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