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屏幕都能聞到土味” 《山海情》爲何能成黑馬
新華每日電訊1月26日消息,2021年開年,一部名爲《山海情》的電視劇收視、口碑雙豐收,線上線下都掀起一股追劇熱潮,豆瓣評分高開高走,大量“90後”“00後”年輕人被電視劇成功圈粉。這部“土裡土氣”、以脫貧攻堅爲主題的主旋律電視劇成功“破壁”出圈,初時讓人感覺有些意外,仔細咂摸,一切皆在情理之中。
不少“90後”“00後”觀衆說,這部劇把他們看哭了。其實,惹哭他們的絕非刻意的煽情,而是看到村民剛開始搬遷時住的“地窩子”;是堅強的婦女拖着板車,拉着癱瘓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走在風沙裡;是爲了解決蘑菇滯銷難題,村支書不惜“丟官帽”在現場會上替百姓求情……
對“小人物”有了共情,對“大時代”也就有了理解。正如一位網民所說,這部劇很好,告訴孩子們一個真實的中國,一個真實的中國農村,一個真實的歷史發展進程。沒有什麼是輕易得來的,只是很多人在負重前行而已。
主旋律扶貧劇“破壁”出圈
《山海情》作爲一部國家廣電總局建黨百年“展播劇”,由東陽正午陽光影視有限公司出品,主要講述了20世紀90年代,寧夏西海固貧困羣衆響應國家扶貧政策號召,從大山深處搬遷至靠近首府銀川的引黃灌區,在福建對口幫扶下,艱苦創業、勤勞致富,將飛沙走石的“幹沙灘”建設成寸土寸金的“金沙灘”的故事。
故事梗概講到此,似乎又是一部“交作業”的宣傳片。讓人意外的是,這部典型的主旋律扶貧劇播出後卻成功“出圈”,獲得了很多年輕人的喜愛。以年輕人爲主要用戶的豆瓣網站對《山海情》的評分開分就高達9.1分,隨着電視劇的播出,這一評分持續走高,目前已達9.4分。不少觀衆網上留言表示,追劇追得很“上頭”!
社交平臺上,很多觀衆追劇時自稱已成爲金灘村的“精神村民”,“每天又哭又笑,爲村裡的水、電、樹、蘑菇操碎心”。電視劇播到凌一農教授教村民種蘑菇時,令網民十分“揪心”,“這劇有毒,俺做夢都在種蘑菇”“今天的蘑菇讓我擔憂,精神股東了”“看到雙孢菇種成功,我更開心,彷彿是我種出來的”。 除了故事情節,更讓觀衆“上頭”的是寧夏方言。《山海情》劇組非常有心地爲不同受衆準備了普通話版和方言版兩個版本的電視劇,原應更小衆的方言版反而比普通話版更受關注。很多觀衆追劇的同時開始學寧夏話,彈幕、評論區上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西北味兒:“好喜歡額們蔥支書”“上頭咧,精神蔥民的心情跟着小馬乾部七上八下,真是一點都莫閒着”“有毒,我一個湖南人現在說話一口西北味兒”。福建援寧幹部到來後,福建方言和寧夏方言的碰撞也爲電視劇製造了不少笑料。
精彩的劇情內容還引發了網友二次創作的熱情,成爲大家的“歡樂源泉”。一些“名場面”被製作成表情包廣爲傳播,在年輕人聚集的視頻網站bilibili上,一些博主將影視片段重新剪輯並配上字幕和音樂,向粉絲“安利”這部劇,最火的視頻播放量超百萬次,“彈幕”評論熱鬧非凡。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山海情》還吸引一批“種田文”讀者。“種田文”是近幾年走紅的一種網絡小說類型,主題一般講述小人物如何一步步發家致富。《山海情》中的吊莊移民克服重重難關,將一無所有的戈壁灘建設成宜居興旺的“金沙灘”,非常切合“種田文”讀者的胃口,因此被網友總結爲“種田爽文”。有讀者評論“種出蘑菇到菜場賣出一堆錢,這是我想看的種田文!”“看到蘑菇一點點長出來,中華民族骨子裡的種菜基因立馬就被激活了”。
創作走心才能讓作品走進人心
沒有光鮮亮麗的流量明星,沒有狗血奇葩的離奇劇情,這部獻禮扶貧劇爲何能將“90後”“00後”牢牢地“圈粉”?答案既在劇中,也在劇外,極致的細節真實和走心的創作讓觀衆在與劇中小人物的一次次共情中,潛移默化地加深着對這個偉大時代的認知。
近些年來,手撕鬼子、褲襠藏雷等奇葩電視劇劇情屢屢挑戰觀衆的忍耐下限,拉低了觀衆對國產電視劇的預期。傳統意義上的主旋律影視作品雖然中規中矩,卻也不同程度存在“刻意拔高、不接地氣”的宣教式自說自話。《山海情》之所以能讓廣大觀衆接受,就在於劇中人物性格不再“臉譜化”,他們確實是在日常生活中就能接觸到的人,而非教科書中的“典型”。
劇中,基層幹部既有兢兢業業、實事求是的馬得福,也有爲了政績大搞形式主義的麻副縣長;福建援寧專家凌一農既是爲了村民脫貧無私奉獻的學者,也是面對挑釁腦子一熱和人打架的“熱血中年”。正如有影評人指出,一些影視作品的創作者用精英視角俯視貧困戶和扶貧幹部,用上帝視角審視扶貧歷程,導致呈現的作品與觀衆認知相差甚遠,自然無法達到觀衆內心。而《山海情》全劇都在用平等的視角去觀察和反映貧困地區的生活和扶貧工作。 俯下身來觀察和創作,大量細微的、不易覺察的細節自然而然映入眼簾。《山海情》中對細節的追求和展示讓無數觀衆大呼“這也太真了吧。”劇中男女老少,全是“灰頭土臉”,尤其是那黝黑粗糙的臉龐,發黃的牙齒,破舊的衣衫,無一不是“原版”。飾演西海固村民李大有的演員尤勇智,不但在面部塗上了滄桑的“西北紅”妝容,甚至在鏡頭幾乎帶不到的腳脖子上也畫上曾經西海固老農民的“標配”——皸裂黝黑的皮膚。
《山海情》的真實不止停留在演員外形上,更體現在劇情的細枝末節中。劇中,搬遷後吊莊移民和當地人因爲引水灌溉發生衝突而被當地人叫“山漢”,政府發給貧困戶作爲產業項目的“扶貧雞”卻成爲村民飯桌上的“盤中雞”,這些細節記者在寧夏當地採訪時不止一次聽到過,有的還被寫進稿件中。如今在電視劇中看到這些細節,不得不佩服創作人員的調研之深、用心之細。
脫貧攻堅偉大實踐是創作靈感之源
9000多萬貧困人口全部脫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數百萬各級幹部參與其中,千餘名幹部犧牲在脫貧攻堅一線。自20世紀80年代“三西”扶貧伊始的中國開發扶貧歷程,是一部足以彪炳史冊的奮鬥史。對於文藝創作而言,脫貧攻堅偉大實踐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素材庫和靈感源。
《山海情》選取的只是脫貧攻堅事業中的“一粟”,但卻足以說明,主旋律作品能否獲得好口碑,關鍵還是看作品有無“硬核”內容。我們身處的這個偉大時代,孕育了包括脫貧攻堅在內的許多偉大壯舉,我們應當從中不斷挖掘素材,捕捉靈感,創作出更多“有情懷、有溫度、有口碑”的文藝作品。
背靠閩寧協作這個“大IP”,25年閩寧兩地滄海桑田的變遷和歷久彌堅的情誼讓《山海情》自帶史詩加成。編劇在劇本創作過程中充分發揮這一優勢。製片人侯鴻亮說,受疫情影響,整部劇的拍攝時間很緊,從接到拍攝任務到開機,一共9個月準備時間,劇組用了5個月在夯實劇本大綱,探尋最恰當的切入和表達方式。
1989年出生的閩寧鎮掛職副鎮長李輝欽是最新一批福建援寧幹部,雖然在閩寧鎮已經工作一年多時間了,但是他看到的閩寧鎮已經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小鎮,對20多年的貧窮並沒有很清晰的認知。“看了電視劇,這邊的人告訴我這就是當年他們剛來時的情景,而且真實條件比電視劇裡拍的還要差。”李輝欽說。
網絡上,有人質疑《山海情》過度消費貧困,認爲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並沒有這麼窮。這樣的言論恰恰說明《山海情》這部劇拍攝的必要性: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能忘了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