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榮／北極圈博弈 亮牌入局的中國怎玩下去？
▲中國近年動作頻繁，多次派遣科學考察船至北極圈探勘，還與俄國合作開闢北極航道，爲入局北極圈做準備。（圖／視覺中國CFP）
1月26日，中國國務院公佈了《中國的北極政策》，將中國定位爲「近北極國家」，也就是「北極事務的重要利益攸關方」，這表示中國願依託北極航道的開發利用，與各方共建「冰上絲綢之路」，參與包括北極航道基礎設施建設、商業化利用和常態化運營。
事實上去年5月，中國國家海洋局才發佈了「南極政策白皮書」，總結在南極科考的情況。如今又發佈了「北極政策白皮書」，還以政策文件形式闡述了中國參與北極事務的基本主張和戰略目標，顯示中國作爲一個大國，在任何新興議題或重要議題上，都要爭取一定的話語權。英國《BBC中文網》則形容中國「北極政策白皮書」的公佈，等於是宣告了中國對北極事務正式「亮牌入局」。
因爲氣候變遷、冰山融化，北極航道出現，讓北極正式成爲大國博弈的場域。而北極的重要，在於航道與天然資源。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的統計顯示，北極地區的石油儲量約900億桶，天然氣儲量約1,669萬億立方英尺，液態天然氣儲量爲440億桶，尤其這些油氣資源84％位於離岸地區。
此外，北極煤炭儲量佔全球1／4，超過1萬億噸，且低硫、潔淨、高效；還有大量銅鎳鈈複合礦，以及金、銀、金剛石及鈾、鐵等戰略性礦產。不只如此，北冰洋漁業資源豐富，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北極國家共同參與開發，每年產量約600萬噸。
可是科學家也指出，這些石油天然氣的儲量只是推算，但卻沒有人能確切指出它們的實際位置。雖然各國都忙着「圈地」，可是北極圈的面積爲中國的兩倍大，這些專屬經濟區該怎麼圈，便讓北極周邊國家（如加拿大與俄國、美國與丹麥）發生不少領海爭議。不只如此，北極航線也是吸引人的地方。從中國經馬六甲到歐洲需要5周，可是經由北極航道卻只需要3周。這也是爲什麼各國都想開闢北極航線的原因。
由於《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將北極的公海域定義爲「全人類的共有資源」，所以儘管一些國家的邊界不與北極相鄰，但只要有一定實力，都會努力爭取話語權，參與遊戲規則的制定。
俄羅斯當然是北極涉入最深也投入最多的國家，極圈內的人口有一半是俄國人。2007年8月，兩艘俄羅斯微型潛艇甚至在北極點下方4,200米的海底，插上了一面鈦質國旗，象徵性的宣示這是他們的地盤。
美國自也不願落後。2009年1月，美國政府頒佈《國家安全及國土安全總統指令》，宣佈美國是一個「北極國家」，在北極地區有着廣泛和根本性的國家安全利益。第二個月，北歐5國緊跟着宣佈將合作控制北極水域，就連中國、韓國和新加坡都加入了北極航道通商船的討論。
▲中國發布「北極政策白皮書」，闡明「冰上絲綢之路」的目標和計劃，並呼籲將加強相關國際合作。（圖／視覺中國CFP）
2013年，中國成爲北極理事會的觀察員，但在此之前中國大陸就已開始加大對北極的投資：像是金融海嘯期間，讓中國有了投資北極圈國家（如冰島、格陵蘭）的機會；俄國因爲兼併克里米亞而遭西方國家經濟制裁，也給了中國金援俄國開採北極石油，交換讓中國進入俄國專屬經濟區的契機。
值得玩味的，就是中國北極政策中「冰上絲綢之路」的提法。西方一些觀察家指出，中國要從北極開闢航道，勢必要與俄國結盟，因爲俄國畢竟是在北極最大的勢力，而中國是新到者。中俄關系現在當然不錯，結盟也相當自然，但要依託俄國的北海航道，卻還把它改名爲中國的「冰上絲綢之路」，這點俄國樂不樂見就有待觀察了。
目前，我們看到大陸領導人只要一有機會，就重複「冰上絲綢之路」的提法（比如汪洋2017年3月在俄國北極論壇、習近平2017年7月在莫斯科進行國是訪問時接受媒體採訪），硬是要讓俄國接受「冰上絲綢之路」的既成事實。中國的說法是，俄國對「冰上絲綢之路」的構想表示歡迎，但西方觀察家卻認爲這個「歡迎」的背後是有條件的。若中國要透過「冰上絲綢之路」，參與俄國在北極的能源項目、分享石油與天然氣等自然資源時，也得以支持俄國的外交政策作爲交換。西方指出這個交換的條件，應該就是波羅的海三小國。
所以，我們看到去年7月，中國海軍第一次進到波羅的海，和俄國一起進行演習。很明顯的，將來若因波海三小國的問題，俄國必須與北約攤牌時，中國勢必得選邊，或得站在俄國這一邊。這也是中國結盟俄國必須付出的代價。
所以，中國宣示進入北極，至少面臨3個挑戰：
第一、必須取信相關國家。中國的動機是和平與發展，不是來博弈、搶地盤或搶資源的。
第二、北極的問題遠比南極複雜，也本就有經濟海域的爭議。中國涉入後如何妥善處理這些區域衝突，如何在北極圈的大國與小國間找好自己的位置，將是一個考驗。
第三、進入北極勢必要結盟俄羅斯。但若真如西方觀察家所言，北極會與俄國的其他外交議題相掛勾，屆時中國會不會被捲入另一個軍事衝突的漩渦，該如何取捨，也是北京決策者要未雨綢繆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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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必榮，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擅長國際政治、國際衝突、談判理論。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