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巖鬆的瘋狂建築夢 讓東方元素走進西方地標
馬巖鬆在2002年創立了“MAD(瘋狂)”建築事務所。在此之前,歐美國家的博物館、音樂廳等建築的主設計師,鮮見中國人甚至亞洲人的身影。作爲設計西方重要文化地標建築的中國人,“瘋狂”的馬巖鬆在接受廣州日報記者專訪時表示,他一直在做的,是思考中國的傳統文化到底以什麼形式,出現在全球化的今天,去影響未來生活。
3年前的夏天,在現代建築之都芝加哥舉行了盧卡斯敘事藝術博物館(The Lucas Museum of Narrative Art,以下簡稱LMNA)的國際設計邀請賽。讓美國人沒想到的是,入選的建築師不僅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
在美國建世界級博物館
5名受邀見面的建築師包括了來自荷蘭的央視大樓設計師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UN Studio、來自倫敦的廣州大劇院的設計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等。最終,時年39歲、來自北京的馬巖鬆作爲來自亞洲的唯一建築師,擊敗一衆國際建築事務所,成爲博物館主設計師。
3年後,幾易其地,LMNA最後確定選址在洛杉磯的博覽園。此前,馬巖鬆與他的團隊在三年內頂住壓力,在3個城市做了截然不同的3個獨一無二的世界級博物館設計。
談到因何能中標,馬巖鬆說,最初,這5名受邀建築師都分別與主辦方單獨見了面,再單獨去看場地。第一次見面,就是簡單聊了幾句。
接下來的第二次見面是彙報方案。第二次彙報時,主辦方就顯得非常感性,當時就對馬巖鬆的方案表示了認可,儘管這個方案很複雜,要花很多錢。主辦方非常信任馬巖鬆,甚至喜歡馬巖鬆團隊的任何建議,還告訴團隊要尊重馬巖鬆的想法。
但這座博物館的選址多次更改,每改一地,馬巖鬆就要重新設計。在芝加哥的選址退出後,馬巖鬆曾一度很有壓力,當時主辦方仍願意用私人飛機接他去洛杉磯和舊金山看場地,一起吃飯、聊設計。
作爲中國當代知名的建築師,42歲的馬巖鬆是老北京人,他生於北京,長在中國美術館附近的衚衕,父親是電子工程師,母親在環保所從事水與大氣的治理研究,家境算中等。小時候的馬巖鬆喜歡畫馬之類的動物,但他畫動物多是寫意,不喜歡畫得像。
他曾被外公和媽媽送去學習班學畫畫,但他覺得,那種“琢磨能把齊白石的蝦畫得像的班,實在太傻了”。
19歲高考,馬巖松原本的計劃是報北京電影學院,學習導演或廣告專業。
當時,馬巖鬆的高考分數遠高於電影學院的錄取分數線,但在美術考試中,由於物體畫得不像,老師又覺得馬巖鬆是“專心學業”的高中生,這樣的高分考電影學院太可惜了,就建議他去報考建築學院。
1999年,24歲的馬巖松本科一畢業後就去美國讀書。他先在亞利桑那讀了半個學期,又轉去耶魯攻讀碩士學位。當時,他的老師就是著名的女建築師扎哈·哈迪德。
馬巖鬆說,他出國時,家裡並沒有太多錢。要讀書,除了靠獎學金,他還要去實習、打工,靠當助教、參加各類比賽獲得獎金。而他的同學,大多也是貸款上學,畢業後第一件事就是賺錢還貸款。包括馬巖鬆自己,也是在回國工作很長一段時間後,才還完貸款。
如今,馬巖鬆已在耶魯大學建築系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獎學金,來資助當年像他一樣的窮學生。
創建“MAD”事務所
2001年,“911恐怖襲擊”導致世貿大廈被毀。26歲的馬巖鬆剛好在紐約實習,他住在皇后區,專門跑去看過世貿大廈的廢墟。這給馬巖鬆帶來了很多思索:建築的意義是什麼?未來的生活該是什麼樣子?
這最終體現在馬巖鬆的“世貿重建”畢業設計作品——“浮游之島”。這個新型的建築,不再是原來彰顯權力和資本的摩天大樓,而是一個在大自然中、功能構成有機的混合體,寫意地漂浮在城市裡。
2002年,27歲的馬巖鬆在耶魯獲得碩士學位,他記得在畢業前,系主任曾跟他和他的同學說,畢業後要麼自己創業,要麼去先鋒的建築所,因爲畢竟他們是耶魯的學生。
原本,馬巖鬆計劃去倫敦,在老師扎哈·哈迪德的工作室工作,但由於簽證耽誤,馬巖鬆畢業後在美國待了一段時間,他突發奇想註冊了只有他一個人的建築事務所MAD。
MAD英文意爲瘋狂,在馬巖鬆看來,這個名字“有評判性,不落俗套”,也包含他的姓氏,“MA DESIGN”(馬氏設計)之意。
2003年,馬巖鬆去倫敦,開始了在扎哈事務所的工作。但是大型建築所的日常工作,並不適合“叛逆”的馬巖鬆。第二年,29歲的馬巖鬆回國,率性的他先開了一場派對,在聚會上託同學朋友介紹,讓幾個建築系學生做他的實習生,由此,在北京一處民宅公寓樓裡,開始了他們“MAD”的設計工作。
建了“超悉尼歌劇院”的作品
在最初的兩年,馬巖鬆形容自己就像一個信號塔,靠着幾臺電腦,源源不斷向外闡釋自己的建築理念。最瘋狂時,他曾在兩年內參加超過一百個設計競賽,但很多方案贏了,卻沒有最終建起來。
直到2006年,從沒造過房子的建築師馬巖鬆,偶然參加了國外的設計比賽並中標,由此一戰成名。
這是兩座位於加拿大的商業建築,由於建築曲線優美,猶如美女,被當地人戲稱爲“夢露大廈”。
讓馬巖鬆印象深刻的是,夢露大廈建成後,一名頭髮花白的加拿大建築師盛讚他的設計太難了,以至於他在思考這座大廈是怎麼建成時,過馬路沒注意紅燈,差點被撞。
如今,馬巖鬆的建築事務所在北京、洛杉磯和紐約都有辦事處。
他設計的哈爾濱歌劇院建成後,不僅拿下了中國含金量最高的“魯班獎”和“詹天佑獎”,還被美國媒體評論爲“超越悉尼歌劇院的藝術品”。
對話
馬巖鬆的工作室在北京北新橋附近一個典型的老北京胡同裡。
工作室外,擺滿了一輛輛共享單車,工作室內,白色空間,一羣身着或黑或白或深藍顏色衣服的年輕設計師,對着巨大的電腦,釋放自己的創造力。造價高達15億美元的盧卡斯敘事藝術博物館的幕後高手們,就藏身於此。
同事們稱他“老馬”或“馬工”,粉絲則愛稱他“馬帥”。在他們眼裡,“老馬”是那種有天賦、有想法、又特別努力的人,在他手下工作“很有挑戰性”。但老馬也是個隨和的人,在微信羣中,老馬不時冒出冷幽默。
對廣州,馬巖鬆也不陌生。在他參加的100多項國內外的設計項目投標中,就包括廣州科學城和廣州西塔。2011年,廣州大劇院開幕式,作爲設計師扎哈的學生,馬巖鬆也來到廣州。他表示,這一代中國建築師的責任,就是讓中國的傳統文化能以別樣的形式表現出來,並影響未來。
談博物館
希望讓人有想象力
廣州日報:你希望人們在LMNA裡看到什麼?
馬巖鬆:我希望讓人有想象力,讓人感到勇氣。主辦方沒有找一個美國建築師,一個被當地認可的人,或者找歐洲的那些建築大師,只是因爲主辦方覺得,方案必須要有想象力。
廣州日報:在這座博物館,哪裡能看出中式意境或者你的個人風格?
馬巖鬆:我對中國傳統文化價值的認識非常抽象,不認爲符號、材料、形狀像是中式的,就值得去複製。只能說,我看待事物的方法或者說對環境的理解是有東方特質的。
談建築師
靈感沒有明確的來源
廣州日報:你的設計靈感來自什麼?
馬巖鬆:很多時候我的創作有強烈的想法,但卻整理不出一個明確的來源。
廣州日報:三年時間博物館選址輾轉三個城市,做了三個方案,對你意味着什麼?
馬巖鬆:每天都在工作,對我來說並不累,關鍵是心態調整。設計第一個博物館的時候,我感覺是在設計獨一無二的世界級博物館;它“夭折”後我又要設計第二個,心態不太好,但還可以接受。接着,第二個和第三個又要同時設計,還不知道哪一個方案會成爲現實。最後讓我在心理上有了壓力。
談責任
要融入東方的智慧
廣州日報:有沒有擔心過你可能被換掉?
馬巖鬆:人家都沒說換,我有什麼好擔心的(笑)。
廣州日報:你對有“建築學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有期待嗎?今年4月開獎前,外界曾說你是最奪目的候選人?
馬巖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被提名,也不知道是否落選。但我覺得真實世界中建築師面臨的危機和挑戰,遠比這些獎要重要。
改革開放後,中國的現代化城市建設已經三十年了,我們的不少城市像是複製、粘貼西方現代主義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