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記得阿文?」少年喝農藥自殺!爲什麼他們活不過20歲

圖文/鏡週刊

爸爸醫生,卻從不逼小孩學醫,讓我們適性發展。我想學鋼琴讓我學,學了3、4年沒興趣爸媽也不會逼我繼續。別人說,養女兒花這麼多錢,以後還不是做家庭主婦,我爸說,做家庭主婦也沒關係,一樣要有聰明的頭腦。我從小讀書比較順利,讀北一女臺大外文系,算是幸運吧。

大一時,我跟大學社團臺東利稻服務,1星期只能洗2次澡,被跳蚤咬一百多個包,但我覺得沒關係,因爲我喜歡部落孩子。例如長相清秀的阿文,讀小六的他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很可愛。我去他家訪問,常常都沒有人,他一個人放着Disco音樂,開心地跳舞給我看,後來一直來找我聊天。隔年上山,我問:「怎麼沒看到阿文?」其他孩子說他喝農藥自殺了。我既傷心又困惑,他纔剛離開部落讀國中,下山後發生了什麼事?我懷疑他因爲陰柔氣質霸凌,但再也無法證實了。大學畢業後,我回到山上,問當地小學工友的3個孩子還好嗎?他說通通沒了,不要再問了。村民也不清楚孩子們在平地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們之前曾說,在平地過得並不好。我一直在心裡追問,一個人是怎麼沒有了?是衛生教育不夠嗎?喝酒喝太多?生病不懂得照顧自己?或是跟人衝突但不會處理情緒

本來我出國想讀比較文學,聽到利稻部落好幾個孩子活不過20歲,決定去念跨文化諮商研究所,想了解爲什麼孩子在山上很好,到平地就出問題。平地老師認爲原住民學生總一羣一羣的分不開,其實臺灣學生去了美國也一樣會聚在一起。當你是弱勢羣體時,大家聚在一起纔有安全感

有次放假回臺灣,我跟男朋友特地去利稻,一路上我們細數點名,想到過去認識的孩子竟然有4個人走了,下了客運,我蹲在村子前哭,沒辦法走進去,怕進村子又有人跟我說誰怎麼了。等公車繞回來,我們就搭原班公車離開。那之後,我有2年沒辦法進村。

回臺灣以後,我到大學做輔導老師,在原住民社團擔任指導老師,也刻意選擇在有很多原住民學生的護校教書。三十多年來,我儘可能到利稻部落參加耶誕節活動,孩子的畢業典禮射耳祭,也持續營隊陪伴部落的孩子。部落孩子要重考,或生病來臺北就醫,就來住我家。

我常想起阿文,比如上課講到青少年自殺,報紙登陰柔氣質的男生被欺負,看見部落孩子上了國中只能睡學校通鋪…。幾年前我還在問,有沒有人記得阿文?但村子裡沒人記得他了。20歲的我懂得不夠多,不然或許能預先做點什麼,憾事就不會發生了。

李可珊,54歲,大學教師臺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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