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大學來了銀齡教授

內容提要

2020年,隨着高校銀齡教師支援西部計劃啓動,超過百位老教師走進雲南新疆3所大學課堂。在2017年纔開始招生的滇西應用技術大學,他們碰到了年紀比自己教齡還小的青年教師,認識了很多少數民族學生

截至目前,已有超過60位退休教授副教授來到滇西大。他們帶來了一流院校成熟的教學規範標準,也在一步步探索更適合這所年輕大學的人才培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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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教育部啓動的高校銀齡教師支援西部計劃,正在改變很多人的課堂。

支教教師劉文秀的鼓勵下,今年專轉本楊章彪開始直面自己“又怕又煩”的英語,備考大學英語四級考試。劉文秀是中國人民大學(以下簡稱“人大”)國際關係學院的退休副教授,支教期間,她曾每週上滿16個課時,這破了她的周課時紀錄。

這個學期,超過百位高校退休教師走進雲南、新疆3所大學的課堂。在受援院校滇西應用技術大學(以下簡稱“滇西大”),劉文秀講授英語公共課,退休不到一年的廖羣安講授《結晶學與礦物學》。這所2017年開始招生的應用型高校,有年紀比他們教齡還小的青年教師,也讓他們認識了不少少數民族學生。

截至目前,已有超過60位退休教授與副教授來到滇西大,他們帶來了一流院校成熟的教學規範與標準,也在一步步探索更適合這所年輕大學的人才培養模式。

這裡“百業待興”

不少人對滇西大珠寶學院的第一印象是“簡單、氣派”,走進赭紅色的校門,白色的低層小樓林立。一切都是新的,3年前該學院正式批准建立,只有幾十個學生的校園裡,農民趕着牛羊踏路而過。當時招收的第一批學生明年即將畢業,當時入職的90後教師如今已成長爲教學團隊的中堅力量。

今年6月中旬劉文秀來的時候,教學樓、體育館、運動場、實驗室等硬件設施已基本完備,“特有的南方氣候浸潤校園,當時就覺得來了一個好地方,後發力量不可小覷。”

地處翡翠之城騰衝市,天然的地質條件成爲研究珠寶得天獨厚的優勢。“學院周圍都是火山口”,從事岩石學研究的廖羣安說,走在校外的路上,就能看到發黑的火山岩,“而翡翠、寶石都是岩石與礦物”。

這位今年報到的中國地質大學(武漢)(以下簡稱“地大”)退休教授,去年9月就被滇西大珠寶學院的院長“惦記”上了。當時滇西大爲下設的3個特色學院“尋找外援”,廖羣安和幾所高校的教師受邀參會。珠寶學院院長找到他,直言“辦學困難缺教師”,並邀請他到滇西大授課。

大半年過去,廖羣安真的來了。在雲南的溼潤夏季,幾位高校援派銀齡教師與學院新入職的年輕教師如期而至,着手準備新學期課程。先到一步的劉文秀和新入職的英語教師樑錦濤開設了暑期考研及英語四六級考試輔導班。廖羣安則帶着寶石系教師一起,考察野外教學礦區。

“這裡‘百業待興’。”樑錦濤這樣形容這所離家不遠的學院,2017年學院剛成立時,這個騰衝姑娘還在上海外國語大學唸書。在外求學期間,她第一次聽了全英文授課,感受到“在家排第一,過來是倒數”的心理落差,也通過努力減小差距。回鄉教書後,樑錦濤總能在課堂上“看到熟悉的自己”,她想“讓同學們換一種思維方式看世界”。

和大部分新建院校一樣,師資是滇西大珠寶學院緊缺的資源。得益於高校銀齡教師支援西部計劃,目前學院裡的2000多名學生,正走進年齡跨度差兩代的新老教師的課堂。

優質課程帶動學生學習積極性

對於寶石及材料工藝學專業的大二學生楊章彪來說,聽老教授上課是幸運的。在課堂上,他感受到“知識本身帶來的持續快樂”。今年,大二學生結束在大理本部的學習,回到騰衝,開始接觸專業課和大二英語公共課。

這名彝族男孩去年參加了全國首屆寶玉石檢驗員技能大賽並獲獎。在賽場上,他要在兩小時內鑑定20種未知寶石,“這既需要了解多種寶石的相關數據,如密度、折射率等,又需要有市場經驗,記住多種寶石的樣貌特徵”。

而在廖羣安的課上,楊章彪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過去一些只知道其紋路或構造特徵的寶石,“慢慢了解到本質和原理”。他頭腦中關於珠寶鑑定的數據庫與圖像庫也逐步找到了相應的岩石學基礎。

無論是來自珠寶教育老牌學校地大的教材,還是人大英語教師提供的學習方法,這些知名高校銀齡教師帶來的優質課程,讓不只一位教師發現,“大部分學生變得很願意學習”。

但學生間的學習進度差距仍然存在。用劉文秀的話來說,如果在一個班講授同樣的教學內容,有的學生可能聽不懂,有的學生卻可能“吃不飽”。於是,英語分班教學實踐開始了。

借鑑人大等高校對本科生進行分層教學的成熟經驗,劉文秀和兩位新入職的英語教師對400多名本科生進行考試並分爲11個班。

被分在劉文秀班上的學生開始參與小組討論開口說英語,隨着課堂強化訓練的進程,大家不再害怕英語。劉文秀說,“開口就臉紅、開口就笑”是珠寶學院學生在英語學習方面的一個特點,“因而老師需要反覆和學生強調,學習語言一定要開口說”。

老教授的“傳幫帶

實際上,銀齡教師影響的不只是學生,青年教師也是他們的學生。

滇西大珠寶學院岩石學教師邵俊琦今年剛從地大碩士畢業。幾乎沒離開過校園的他,在食堂打飯還會被教工喊成“同學”。看到從母校來的廖羣安教授,他笑稱“自己只早來了1個多月”。

在滇西大,年輕教師的教學經驗由老教授言傳身教。鑑於應用型高校的學科定位,一些專業課程在實際教學中更偏應用性。在旁聽完年輕教師的試講後,廖羣安建議“知識體系要更加系統”,“應增加些諸如晶體光學等基礎課程”。

“從知識體系來說,更系統的課程能拓寬學生視野,而且能爲學生以後考研或轉行做鋪墊。”在邵俊琦看來,廖羣安是地大的第一批博士之一,“他把地大低調務實的傳統全帶來了”。

這種務實也體現在治學上。廖羣安發現,剛來的青年教師年輕、努力,但缺少時間做研究。“學校的教學與科研是並行的,教師科研水平的提高也能提升其教學質量。”廖羣安記得,自己剛進入教師行列時,科研佔的分量較重,能夠一邊教書,一邊做研究,“一年300個課時左右,相對輕鬆”。而現在珠寶學院的青年教師,雖然能畢業後就走上講臺、成長更快,但教學課時的確更多,“有的一年可能有五六百個課時,時間更加緊張”。

在劉文秀看來,這些碩士畢業後直接教書的年輕教師,雖然大部分都有過論文寫作的基礎訓練,但還不夠,“他們都處在科研之路的起點,需要銀齡教授的科研指導”。

指導與幫助在劉文秀擔任負責人的公共課部得到了初步實現。這個在暑假成立的教學部門,結束了珠寶學院公共課任課教師的“散兵”狀態,在提升應用型技術人才通識教育水平的同時,也爲青年教師提供學術訓練。

樑錦濤記得,在公共課部成立後的第一次例會上,劉文秀就建議大家抽時間寫論文,並在其後的例會中對幾位年輕教師的論文進行精細指導。

隱性的改變”已留在師生心中

開學以來,很多從無到有的改變在悄然發生。

在實驗室,晶體標本正在統一編號,這套規範幾乎沿用了地大等高校實驗室的標準。在廖羣安看來,當地學院實驗室裡的標本很珍貴,但有些不適合教學,“出於標本損耗成本的考慮,可以在野外實踐中適當採集,必要的教學模型也需要補充”。

答疑機制也被廖羣安從地大帶了過來。這個在地大固定的課程,時長兩三個小時不等。“最開始來的人很少,3個班加起來纔來了10多個人,提問的學生也很少,答疑的習慣沒有培養起來”。直到近期,上答疑課的人才多了起來。

雖然離計劃的歸期尚早,但多數銀齡教師都表示“只要學院需要,延長支教時間是沒有問題的”。

回憶近半年的支教生活,劉文秀坦言“沒時間孤獨”。她知道,每一位銀齡教師的順利派出都需要派出學校和接收學校的多方協調與配合。在人大援派銀齡教授的名單正式確立後,包括劉文秀在內的幾位援派教師就進入“人大滇西支教支研小分隊”的微信羣。一切有關銀齡項目的信息都在羣裡發佈:政策精神、工作安排、支教情況、就醫指導等,一併傳遞的,還有對羣裡這些老教師的關心。

秋季學期過半,大部分銀齡教師仍在忙碌。他們所帶來的很多“隱性的改變”,已留在當地的青年教師與學生心中。

邵俊琦記得廖老師給他論文中改的標點與註釋。樑錦濤常看到劉老師系部羣裡發“年輕人愛用的表情包”。楊章彪回想起廖老師對大家的鼓勵:現在聽不懂很正常,因爲這部分內容在地大是理論課實驗課相結合的,能好懂一點。在大二學生劉照娟的印象裡,劉老師嚴厲又活潑,總騎着電動車在校園裡“風馳電掣”,“很多同學都看到過,很特別,那好像不是長輩該有的速度”。(朱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