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登場還是虛晃一槍？——固態電池突然走熱背後
最近，從國內到國外，從產業到資本，從業界到學界，固態電池引領了一場輿論風暴，一度成爲炙手可熱的概念話題。在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論壇（2021）上，中國工程院院士陳立泉一席“固態電池大幹快上，引領電動中國”的呼籲，更是振奮了行業發展固態電池的士氣。
然而，與固態電池引發的行業熱切關注和資本市場騷動相比，《中國汽車報》記者在採訪中發現，不少業內人士卻顯得格外冷靜。
固態電池“風口”下起飛？
近日在國內市場，以蔚來汽車在NIO Day上推出半固態電池產品爲節點，固態電池的“翅膀”扇動起資本市場的風暴。“風口”之下，資本競相流入，固態電池概念股受到追捧，A股固態電池板塊漲勢看好。隨後，國軒高科、江蘇國泰、恩捷股份等行業多家相關企業相繼在投資者互動平臺上，釋放各自的固態電池進展信息。尤其1月25日，小康股份旗下新能源車品牌賽力斯也在發佈會上宣稱固態電池將於今年量產裝車。多重利好疊加，小康股份5天換來了4個漲停板（截至1月28日本報發稿前）。
在當前的新能源汽車市場，固態電池被認爲是緩解電動汽車“痛點”的下一代電池技術，不少整車和零部件企業已緊鑼密鼓地進行佈局。國際方面，以豐田、日產雷諾、通用等爲代表的車企，以三星SDI、LG化學、麻省固能、Quantum Scape等爲代表的電池企業快馬加鞭；而國內方面，輝能科技、贛鋒鋰業、清陶能源、衛藍新能源等企業不甘落後，積極建設產線甚至部分已實現投產，以期搶佔固態電池市場高地。
“從發展歷史而言，固態電池和液態電池技術其實是齊頭並進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大家在研究液態鋰離子電池的同時，也在研究固態電池，兩者起步的時間差不多。”江蘇清陶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李崢介紹道，不過，固態電池由於可供選擇的材料相對較少、工藝難度較大，與迅速發展的液態鋰離子電池對比，產業化進度相差甚遠。
“10年前的固態電池，與現在的發展情況不可同日而語。2010年之前，我們在實驗室做固態電池研發的過程中，在國內基本找不到同行。反觀現在，在行業和媒體的推動下，固態電池正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談及固態電池在數十年間的變化，李崢很是感慨。
或許，中國汽車動力電池產業創新聯盟副秘書長王子冬的一席話正中要害。他告訴記者：“固態電池雖然現在還不到可以大規模使用的階段，但在一些特殊領域開展應用探索是沒問題的。科學家們一直在研究解決固態電池面臨的問題。事實上，現在大家談論的固態電池的優點，都不是站在市場化的前提下提出的。”
在某種意義上，固態電池的突然走熱有其必然性。撥開股市的泡沫和輿論的迷霧，究竟是什麼力量推動它走到臺前？
“從根本上說，還是需求側的驅動。隨着新能源汽車推廣，現有液態動力電池的性能不能完全滿足需求。行業和市場對動力電池技術更新換代有了更迫切的需求，這就是爲什麼固態電池被推到風口浪尖。”李崢認爲。
“固態電池主要是解決能量密度、安全性這兩方面的‘痛點’。行業對固態電池的熱切期盼，側面反映了電動汽車在推廣使用中的‘痛點’。”欣旺達副總裁樑銳也如此說道。
正因如此，固態電池作爲鋰電池技術迭代升級的路徑之一，已成爲部分動力電池企業進行突圍的重要發力點。陳立泉表示：“目前，液態鋰離子電池的比能量可達300Wh/kg，已經是一個極限。下一步或新一代技術要發展固態電池，逐漸過渡到全固態鋰電池。”
固態電池一夜之間“聲名大噪”，也與資本力量背後推波助瀾不無關係。“目前，資本炒作居多。”新能源汽車行業獨立研究員曹廣平向記者直言。
“資本和產業之間的關係是相互的，一方面，資本容易產生‘泡沫’，導致行業魚龍混雜；另一方面，資本的快速進入或將催化固態電池的發展，縮短產業化進程。未來，行業將加速洗牌，經歷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真正有技術實力的固態電池企業終將顯現。”李崢認爲，“目前，固態電池規模化商用受限於成本、關鍵材料、關鍵工藝等問題，但在行業的共同努力下，近些年取得的進展有目共睹。未來幾年，固態電池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實現實用化商業應用，2025～2030年將實現規模化的商用。”
技術迭代需遵循創新規律
作爲電動汽車的“心臟”，動力電池被認爲是汽車工業下一個時代的突破口。電動汽車要實現更高的續駛里程，從技術層面來講，背後必然是以動力電池技術的進步與突破爲支撐。
“動力電池技術的迭代意義重大。電池發展了，電動汽車纔有可能得到更大規模的推廣。從電池的發展歷史看，技術的進步不大可能是十幾個技術指標同時取得突破，一定是一個逐步迭代的過程。所以，未來動力電池供應商要打破固態電池‘圍城’，仍需不斷提升技術能力、進行前瞻佈局。”曹廣平稱。
在李崢看來，任何一項技術、一款產品都要經歷從不成熟到成熟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汽車行業對動力電池一致性、安全性、穩定性、成本等各方面要求都非常高。因此，汽車零部件的設計和迭代，更要遵循行業創新的規律，否則就意味着把更多的風險留給了下游客戶和終端用戶。“液態電池一開始也是先在數碼領域應用，然後慢慢開始進入儲能和汽車領域，這中間有一個很長的迭代和積累過程。資本可以浮躁，但技術、產品絕不能浮躁。”他強調。
動力電池技術的進步有目共睹。一段時間以來，三元鋰電池在動力電池技術路線之爭中佔據上風，成爲主流技術路線。而隨着新能源汽車市場的發展，行業尋求突破的需求也日益迫切，動力電池的技術路線百花齊放已是不爭的事實。“不同的技術路線其實不是誰替代誰的關係，而是根據實際場景需求，選擇不同的應用方式。未來，不同應用場景和定位上將有不同的動力電池產品來滿足需求。”李崢補充道。
“鉛酸電池、磷酸鐵鋰電池、三元鋰電池以及未來的半固態、固態電池、氫燃料電池等技術路線各有特點，也正因爲各種電池在能量密度、功率密度、充電時間、電壓平臺特性、壽命、安全性、一致性、機械特性、膨脹特性、高溫特性、低溫特性、價格、資源丰度、可回收特性、基礎設施成本等指標上瑕瑜互見，所以纔會在不同領域發揮各自的優勢。未來，不同技術路線將處在一個長期共存、博弈發展的過程。”曹廣平表示。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對於固態電池供應商而言，誰能率先突破技術瓶頸，誰就能搶佔動力電池下半場的先機。寧德時代方面迴應記者稱：“長期來看，全固態電池、鈉離子電池、無貴金屬電池等下一代電池會是重要的技術發展方向，寧德時代在這些前沿創新研發方向上均有充足的技術儲備。”本報記者 武新苗 《 中國汽車報 》（2021-02-01 009 版）